《十里明月在天涯》公子执棋

20、乱世·无面（三）

　　见偷袭不成，黑影嘶吼着，却又畏惧着不敢上前。

　　夜凌玩味道：“呦，有自己的意识了？”

　　外面的月兮听到动静，推门而来：“怎么了？”

　　夜凌眼神一利，轻喝道：“把门关上！”

　　但已经晚了。黑影似是受到什么召唤，突然暴起，爪子骤然伸长了数倍，向不明情况的的月兮袭来。

　　月兮瞳孔一缩，向后仰去。夜凌提剑而来，横斩一剑。月兮微喘着气，半蹲在地上看着夜凌单方面虐黑影，看准时机，抛出红绳。黑影本想伺机逃走，一时不察，被他的绳子绑住。夜凌提剑的手一紧，突然将门踹开。

　　空山里的笛音不知何时停止，只剩下袅袅余音，传播至此，却令人遍体生寒。

　　屋内，月兮眼睁睁看着黑影从暴躁疯野转变为死气沉沉。夜凌收起了剑，走向屋内，神情淡然的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月兮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感觉快要消散了。”

　　夜凌抱臂而立：“怨鬼而已。”

　　三更将至，月兮点了一盏灯，静静地看着他。夜凌仍是没有什么动作。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人觉得他莫名清冷孤寂，影子在地上被长长的拉长，他微蹙着眉，突然开口道：“那个棺材是什么材质的？”

　　史老爷的棺材？月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说：“不太清楚……棺木材质较硬，没有太多的花纹和装饰，所以上面的纹理很直很均匀……但是又莫名新鲜，我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生气，看着像是，才砍没多久……不过，应该不是檀木或者是楠木……”他抬头却看见脸色不太好的夜凌，便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夜凌咬牙道：“还能怎么样？史家这是有病吗还是药吃多了？竟然敢养鬼？他们家没钱吗做个棺材不用檀木楠木用杉木也成啊，怎么就想不开用槐木了呢？没救了。还有那个老夫人，浑身鬼气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想着去帮他们？！结果呢，自己害自己！”像是憋了一肚子气，夜凌非得一吐为快。

　　夜凌抹了一把脸，深呼出一口气，道：“我不是凶你的。”

　　月兮冷冷道：“当然，你在骂你自己。不过那真的是槐木？”木鬼为槐。槐者，木之鬼也。

　　夜凌没好气道：“不然呢。”他指了指地上的东西：“那个可能就是史老爷的魂魄，但是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法被留下了又被槐木压着，怨气渐成。”他用剑拍了拍黑影的头，说：“趁天亮前赶紧滚去投胎吧，放心，我肯定会让凶手大卸八块的。”

　　看着那黑影渐渐消散，夜凌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我怎么就那么伟大呢……”

　　月兮给了他一个白眼。

　　还好这只鬼只被养了不到七天，不然就算有诛邪在，那麻烦也就大了。

　　夜凌背起了剑，踏出门，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道：“对了，把那个尸体送到史府门口吧，毕竟死者为大。算了，你先把它火化了再送去……免得又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把它炼成了傀儡。”最后一句月兮没有听清，但也阻止不了他的不满。

　　“我在八仙楼老地方等你……毕竟，有客人来了哦。”

　　客人是谁，月兮表示自己不想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只能任命的拖起尸体运走了。希望史家不会吓一大跳，毕竟他们下次还要来呢。

　　快速处理完了尸体，他匆匆赶回八仙楼，循着记忆中的路七转八拐的来到了包间。他能感觉到夜凌的气息就在门内，他松了一口气，打算推开，眼角余光却一不小心瞥到一块牌匾。那牌匾隐藏在弯弯曲曲的藤蔓里，不易察觉。他皱了皱眉，隐隐约约看到了牌匾上的字——明月轩。不是青竹轩吗？他身体一寒，突然明白了夜凌当时的意思。他竭力平静自己的心绪，推开了门。

　　包间内，果然不止夜凌一个人。

　　坐在夜凌对面的，乃是一位蓝衣佳公子。

　　月兮记得他，那人有一双煜煜生辉的琥珀色眸子，是洄渊楼的楼主……傅脩玉。

　　见到他来了，夜凌笑了笑：“兮兮，怎么回来这么晚？”

　　月兮差点儿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但他只能淡然陪着夜凌演戏，他道：“方才街上挺热闹的，玩了一阵子。”说着，便一边走过去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夜凌看。

　　那是一个泥人娃娃，身着一身紫衣，一看就是仿照某人做出来的。

　　他将视线转向蓝衣公子，犹豫道：“这位是……”

　　傅脩玉“啊”的一声，眨了眨眼，笑道：“在下名叫傅脩玉，乃洄渊楼楼主。”

　　月兮作了个揖：“傅楼主。”他看向夜凌，却见夜凌轻微地点了点头，他眸子一亮笑嘻嘻道：“傅楼主，幸会幸会，我叫月兮。”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好名字。”傅脩玉也行了个礼，端的是公子如玉。

　　月兮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坐到夜凌右侧的座位上。

　　夜凌与傅脩玉交谈完后晌午已过。

　　夜凌站了起来，淡然挽留：“这家的饭菜不错，傅兄不如赏个脸畅饮一番？”

　　“岚兄好雅致，我自然是要奉陪，但……”傅脩玉顿了一下，还未等他再次开口，夜凌就打断了他：“是我的过错，傅兄既身为洄渊楼楼主，想必也是事务繁忙日理万机，傅兄快快回吧，否则误了正事……那可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

　　月兮站了起来，也道：“傅楼主，快点回去吧。”他弯了弯眸子，道：“明天再见。”

　　傅脩玉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漾起了一滩水似的，他轻声道：“嗯，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月兮透过窗户看着那跃上屋檐的蓝色身影，用胳膊捣了捣夜凌：“喂，这个人可信吗？”

　　夜凌低头擦着剑，脸上神色不明：“信，不当信，又有何用？”

　　月兮：“那你刚才为什么叫我演戏？”

　　夜凌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茫然：“我让你演戏了吗？”

　　“……”月兮无语，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真名？”

　　夜凌脸不红心不跳：“行走江湖之人，没个假名怎么混？”

　　月兮斜了他一眼：“呵。”

　　夜凌低头摸了摸鼻子，闷声道：“……在这里，总得有个依靠，洄渊楼的背景挺大的，而且又是他主动找我们，不利用一下怎么行？但与他结盟，便是与虎同谋，万事皆要小心，不可暴露。反正，我感觉，那个傅脩玉不是什么善茬……话里藏刀的，和他交锋时我差点儿绷不住了，还好我和师尊待久了，练就了这一身技能。”

　　月兮：……………………………………………………………………
　　睁眼说瞎话。就岚玥那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还能教会你如何虚与委蛇？

　　夜凌却突然靠近，低头附在他耳边，细语道：“晚上夜探，小心傅脩玉。”

　　从远处望去，两人像是在接吻。反正某人是这样想的。夜凌直起了身，某人清晰地读出了他的一句唇语：“……我不喜欢你靠近傅脩玉，离他远点……”

　　月兮不明所以，刚想揶揄他几句，抬头看到夜凌闪动的眸子正望向窗外的某个地方，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即便心知那个人看不到，他还是伸出手抱住了夜凌，轻声说：“行了，行了，知道了。”

　　夜凌眨了眨眼，将头抵在月兮颈窝上，在他背上写了几个字。

　　月兮识辨出后身体一僵。

　　夜凌写的是——
　　——————门外有人。

　　他呼吸顿了几秒，才开口，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沙哑：“……行了，快放开我，我饿了。”

　　夜凌笑了笑，道：“好——小二！”

　　不多时，小二开了门，他低着头，肩膀一怂一怂的，像是经过剧烈运动而喘气。他的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夜凌嘻嘻一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你想吃什么？”

　　月兮眼睛一亮：“就昨天那个就好……”

　　“听着没？小二，去准备吧。”

　　小二低眉顺眼道了一声“是”，默默退去。

　　过了许久，夜凌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抵着唇深吸了几口气。月兮也送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头。

　　夜凌自嘲般的一笑：“……我现在才发现，这里竟然比那个玄武洞还危险。”

　　月兮垂头道：“人心才是最险恶的，不是吗。”

　　“可惜这里灵气少得很，用一点少一点，不然早把他们一锅端了。”

　　“醒醒吧，就你那点灵力。”月兮说：“……这不就是历练的意义吗？”

　　“……也是。”夜凌仰起头，手搭在额头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他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敛去眸中的神色。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天的课…………我要疯了
全程疯狂刷新
请个假，忙着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