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岭佚事》舟由

20、第 20 章

　　秦梁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准备去旷课的兵兵家看看。
　　兵兵家和孙婷婷家在同一个村子，她是临时起意，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秦梁想如果时间太晚，就住在孙婷婷家。
　　走到山坡下时，接到周晋的电话，秦梁挺意外。
　　“你打电话了？”
　　“嗯。”
　　“干嘛？”
　　“能不能来接我？我去一个学生家里。”
　　“怎么老是晚上出去？”
　　“他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我有点担心，家长也联系不上，时间还早我准备去看看。”
　　“我在路上，可能还得一个多小时。”
　　秦梁心里暗喜，他终于回来了。“没事你慢点开车，你还记得上次去孙婷婷家的路吗？你在山下等我就行。”
　　挂了电话，秦梁加快脚步，走到半山腰，感觉口干舌燥，只几秒时间，秦梁就意识到，那个恶魔醒了。
　　她不由害怕起来，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草木葱茏的大山里，空无一人。
　　似乎是蓄积已久，秦梁根本无力抗衡，她断断续续清醒的时刻已不足以伤害自己。
　　秦梁抱住一棵树，没来得及撞上去，手臂就自行松开，双腿朝着山下走去。
　　她走的又快又稳，像一个体力充沛的运动员，闻味而行，路上看不见任何人影，秦梁心里却异常兴奋，因为那股味道越来越近了。
　　隐隐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秦梁直向前奔去，眼见摩托车开过来，秦梁在路边挥挥手。
　　摩托车停到她身边，并没熄火，还嘟嘟的响着，车上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男人，没戴头盔，略长的头发被风吹得东一股儿西一撮儿。
　　“咋了？”男人似乎着急赶路。
　　“我能坐你的车吗？”
　　“去哪儿？”
　　“雨水村。”
　　“不顺路。”男人说着要走。
　　“你带我一段，我走不动了。给你钱行吗？”
　　天色阴沉，快要下雨了。
　　男人看她细胳膊细腿儿脸色红扑扑的，看样子是真走不动道儿了。
　　“上来吧。”
　　秦梁坐上后座，两条雪白的手臂从男人腰间穿过环抱住他，身体紧贴着他后背。
　　男人看了眼她嫩白的手，挺了下脊背，“靠后点！”
　　秦梁稍稍离开些，车子跑起来。
　　不到一分钟，男人就觉得背后的人像要嵌进他身体一样，死命抱着他，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摸。
　　男人咽了下唾沫，将车子停到路边，“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不要停。”身后的声音媚进骨头里。手仍然不规矩，男人浑身颤了下，找出一丝理智，“下去！快下去！”
　　秦梁哪里会听，像条蛇一样缠的更紧了。
　　男人没办法，自己从摩托上下来，又将脸色潮hong目光灼灼的女人从后车座抱下来。
　　她还拉着他的胳膊，“不是说好了给钱的？要丢下我啊？”
　　男人甩开她，“你还是女人吗！”
　　“要不要来检查一下。”秦梁掀起衣服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腰。
　　男人目瞪口呆，他有生之年没见过这种女人。这种女人不会是好人，惊慌之余，男人飞快骑上摩托车驶离，避之如蛇蝎。
　　后视镜里，看到她没命的追过来，男人心跳加快，转着手把加速，这他妈大白天遇到妖精了，他冷汗滴落，还好把持住了。
　　秦梁一直跑，她似乎有无穷的力气。
　　摩托车早就看不见了，雨也下起来，越来越大，秦梁还在狂奔，脸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擦干净，途径一座小石桥，因为速度太快，视线模糊，秦梁从桥上掉下去。
　　桥墩低矮，水也只磨过脚背。
　　但是水下有筑桥遗弃的石块，秦梁的身体重重磕在石块上。
　　断骨般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剧烈的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河水和泥沙。
　　秦梁爬上河岸，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像被掏空的躯壳瘫坐在桥上。
　　薄暮笼罩，只有雨水敲打树叶的声音，这不是去孙婷婷家的路，那条路没有桥。
　　秦梁打开湿漉漉的包，手机只是表面沾了点水，还可以用。
　　却没有一格信号。
　　秦梁站起来，脸上，身上都是水，她摸了摸过度奔跑而酸痛的腹部，顺着来路往回走。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惊悚电影从脑中掠过，秦梁异常害怕，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跑会怎么样？以前还有一点点缓冲，这次却像高空坠物，突然就砸中了她。没给她回旋的时间。
　　黑夜渐临，秦梁不知道身处何处，只是步履不停。
　　在看到雨中的一丝光亮后，她有片刻失神。
　　光线近了，秦梁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神经和身体才松弛下来。
　　他将伞撑过她头顶。
　　她浑身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头发还在不停的滴水。
　　“怎么没找个地方避一避？”周晋揽着她的肩，“先去车上。”
　　“我要早点去医院你就不用白跑一趟了。”周晋说，“你说那个孩子，他爸在工地干活受了伤，两天前就去医院了。”
　　走了一会儿，周晋握住秦梁的手道，“我抱你下去。”
　　“去哪儿？”秦梁有些茫然。
　　“下坡。”
　　“……”
　　“车子在下面，上山时，滑到坡下去了。”
　　“这条路没有通车。”秦梁低声说，他是忘了吗？
　　“我怕停在山下又找不到了？看了下路况觉得还可以才开进来，谁知道下这么大雨。”
　　“上不来么？”
　　“我试过了，雨停了再说吧。”周晋说完，将秦梁扛到肩上。
　　地上都是烂泥，周晋的鞋子被泥包裹，走一步就框出一个泥塑的大脚印。
　　秦梁上车后，周晋从后备箱拿出两件干衣服。“把湿衣服换了，不然得感冒。”说完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秦梁看了眼衣服，是T恤和短裤，应该是周晋从家里带过来的换洗衣服。
　　她也没顾忌什么，把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了，换上他的，衣服宽大，但干爽舒服。
　　周晋一直在玩游戏，秦梁静静的看着他，手指翻飞。
　　一局结束后，周晋摸了下脖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秦梁，“来一局？”
　　秦梁摇摇头。
　　“反正挺无聊的。”
　　“我不会。”
　　“我教你。”
　　秦梁对游戏没什么兴趣，想着能和他增进感情，勉强同意了。
　　周晋还算耐心，只适当的提示她几句，然后默默的看着她打。
　　一局打完，周晋表扬她，“不错啊。”
　　秦梁笑笑，没告诉他以前玩过。
　　周晋觉得她不开心，连笑容都透着乏力。
　　雨势不减，一道道水流滑过车玻璃。
　　“今晚可能走不了了？”周晋看着窗外说道。
　　“哦。”
　　周晋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将就一晚。”
　　他去开车门。
　　秦梁拉住他，“？”
　　“去前面。”
　　“别跑来跑去了，衣服都淋湿了。”
　　周晋松开手，长腿略有些施展不开。
　　“对了，兵兵爸爸怎么样？”
　　“一只眼睛保不住了。”
　　“啊？”
　　“也算捡了条命，距太阳穴不到半公分。”
　　“他有保险吗？”
　　“有。”
　　“失掉一只眼睛，以后怎么干活呢？他是兵兵家唯一的劳动力。兵兵待在医院做什么？他还小，也照顾不了人。”
　　“我也不清楚，劳务公司那边的人在处理。”
　　“你明天还去吗？”
　　“你想去？”
　　“嗯。”
　　“我送你。”
　　空气安静下来，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周晋拿出手机。
　　他又要玩游戏？
　　秦梁从包里翻到一盒巧克力豆。
　　打开盖子，伸手到他跟前，挡住了他的手机。
　　周晋摇了下头。
　　秦梁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手又伸过来，“挺好吃的，你尝一尝。”
　　周晋看了眼她的手，握住，对上她的眼睛，“想尝你嘴里那颗。”
　　秦梁没说话，脸有点发烫。
　　他的脸就在眼前，嘴唇也很近，秦梁略抬下巴吻过去。
　　周晋有点懵，向后倾了一下。
　　他不是喜欢接吻吗？为什么不满足他呢？路上随便碰到的男人她都能扑上去，周晋再怎么说也是她的贵人。
　　还是个清清爽爽的帅哥。
　　巧克力的味道在俩人嘴里蔓延。
　　秦梁尽力放松身体，回忆与他在树林里的那次亲吻，慢慢的竟也有了感觉。
　　雨点细碎的砸落在微晃的车身上，无边黑夜里，只有车窗那一处暖黄的光。
　　她第一次体验到了痛苦以外的感觉，像畅翔天际的鸟，远离尘世，自由自在。
　　许久，秦梁从他的肩膀爬起来，看了眼周晋，他的额前有细密的汗，神情自若，对上她的眼睛时，很自然落下一吻。
　　“雨停了。”秦梁伸长手臂，指腹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横纹。
　　周晋将车窗降了几分，湿润清新的空气钻进来。
　　“出去透透气。”秦梁说。
　　地上留下很多闪着点点银光的水洼，秦梁抬头看天，月亮比任何一晚都要皎洁明亮。
　　雨后的空气像无数细小的精灵涌进口鼻，胸肺里的浊气一扫而空，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秦梁闭着眼做了几次深呼吸。
　　身上多了件外套，他隔着衣服从身后拥住她，身体瞬时暖和了不少。
　　“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很爽。”
　　秦梁觑他一眼。
　　周晋唇角上挑，抱的更紧了。
　　天亮后，俩人开车去了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