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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毒教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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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又惊又怒,也来不及琢磨自己当日并未自报家门、五毒教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等事,只快步拦在了苏北离身前,将长川剑舞成一道白幕,生怕那女子再发出什么暗器。
那女子赤足站在树梢,脚上的几个赤金环闪闪发光,一身苗女打扮,头上、颈上、腕上皆带了许多银饰,微风吹过,玲玲作响,也不知她带了这许多饰物,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站到这树上埋伏着的。
见北野严阵以待,那女子咯咯一笑,声音娇嫩,一时倒也听不出年龄几何。她双手一扬,竟把七八只毒虫直接甩了过来,口中笑道:“我看小姑娘挺可爱,不如拜我为师,跟师父一起去南疆罢。”
许是因为掷出的是活物,那女子手上倒未用全力,北野急挥长剑,用剑锋平面把那些蜈蚣、蝎子、蟾蜍等打在地上,却也不敢将这些活物一劈为二,生怕毒液四溅、难以应对,只在剑上略用内力,将其震晕过去。
见北野应对得当,那女子点点头,脸上笑意不改,语调柔媚婉转道:“小姑娘的脑筋还不错。我想……你的脑髓,当是很适合拿来炼我仙教的聚魄炼魂丹。”
北野并不知聚魄炼魂丹为何物,也不去想,只依稀觉得这女子的音调有些耳熟。又思考片刻,北野忽而心中一凛——这声音是当日在霹雳堂中,和尹炯说话的“施教主”。当日北野并未见到施教主长相,之后又中了落魂瘴,迅速陷入了梦境中,因此刚才一时间竟未能反应过来。
施教主轻飘飘地跃下了树,站在离北野五丈远的地方,笑道:“苏姑娘,你还是乖乖跟我走的好。若是你和我走,那你哥哥尚能留下性命。”声音依然是明媚无伦。那施教主据说名唤施丹,是上任教主的侄女,也说不清她究竟几岁了,但算来也已当了十余年教主,总不会太年轻,也不知为何有一口少女般的嗓音。
北野略微侧过身,剑尖依然指着施丹,用余光扫过躺在自己脚边的苏北离,见他额间笼着一层黑气,面上、脖颈处、手上等处肌肤均呈青白之色,看起来已毫无知觉,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施丹见北野看向苏北离,笑得更灿烂了,轻言软语道:“他还活着,至于能活多久嘛……那得看你的表现。”说着缓步走近,双手扣着腰带一翻,指上已经穿上了十个尖利的指套,黑黝黝的也看不出是和材质。寻常苗女的腰带,上面多绣以鸾凤交颈、双凤朝阳、并蒂仙桃等鲜丽吉祥的图案,而施丹的腰带上虽也五彩斑斓,纹的却都是些蜈蚣、毒蛇、蜘蛛之类,瞧来令人毛骨悚然。
北野不敢让施丹近身,在她离自己尚有十尺时便手腕连抖,剑招快速变幻,让剑身宛如幻化成了一团雾气,只盼施丹分不清招数虚实,让自己偷袭得手。
施丹微微一哂,左手一提一推,五指一扣,已然把长川剑夹在手里。这长川剑已然是罕有的利器,也不知那指套究竟是何物所制,竟然连剑痕都没被划出半点。
北野大惊失色,想弃剑后跃,又念及自己的轻功不可能带走苏北离,到底是临敌经验太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在手上用力,企图把剑拔回来。施丹倒也不继续进招,只笑吟吟地看着北野,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小动物;她柔弱无骨的手扣着剑脊,纹丝不动。
北野急得冷汗直冒,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应该出声示警,但刚要发声,就听见苏北冽的声音传来:“阿离?……小野?……你们都跑哪去了?”
北野一时不知该喊什么,是让哥哥过来援手还是赶紧小心避敌,施丹却“呀”了一声,笑道:“苏庄主来了,我是不速之客,还是别见主人的妙,告辞!”虽然施丹佯作受惊之态,但眼神却似笑非笑。
说完,施丹一声清啸,在北野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在了风声中。
* * *
苏北冽赶到时,只看见躺在地上面色发青的弟弟,和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妹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忙问北野刚刚发生了什么,又用手背试了试苏北离额头的温度,见冷的和冰一样,更是魂飞魄散。所幸,苏北冽随即发现弟弟尚有鼻息,心口也尚有热度,又搭了搭他脖颈处的脉搏,发觉尚在跳动,只是比平时慢得多。
北野用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磕磕绊绊地说起事情经过,边说边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但此刻并非分析问题的好时机——听完北野的话,苏北冽背起弟弟,道:“我带阿离回庄,小野,去请大夫来。”
发生这种事,这斋醮自也不用再做下去了。北野把城里最好的两个大夫请来的时候,陈伯已经把道士们都打发走了,院子里的法坛也已经撤了,庄子里安静如昔。
北野望着院子里散落的符纸、经幡等物,叹道:“只怕今日宜斋醮,忌出行。”
两位大夫见到苏北离病状,也都吓了一跳,连称这看来已经死去多时,手脚都已凉透了,这不该请大夫,该请仵作。这话把苏北冽气得够呛,大喊庸医,还是北野拦住了哥哥,又送了几块碎银将两个请了出去。
那吴大夫出门前,好心道:“苏庄主伤心令弟之死,也是人之常情,但……也该早日准备棺木,停灵祝祷,以免令弟魂魄不宁啊。”
苏北野怒不可遏,抄起桌上一个茶杯就砸了出去,北野连忙将吴大夫推出门去,又退了两步避开茶杯来路,看着它在地上砸得粉碎。
北野道:“哥哥,这只怕并非寻常人可解之毒。”说着连连示意,让两位大夫快走。
苏北冽低头望着弟弟的面庞,道:“……阿离明明……明明还有气息。”
北野道:“我看北离哥哥倒是有些像……施展了‘闭气大法’、‘龟息功’之类的。既如此,我们先等等吧,看北离哥哥会不会自己醒过来。说不定明天,他就醒过来了呢。”
苏北冽道:“……会吗?”
北野其实也并无把握,此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可哥哥,这是五毒教的毒,我们也……着实不知解法。若是那施丹下的毒再狠些,北离哥哥此刻只怕已经……”说着,北野心中也疑惑起来,若那施丹只是来报仇的,为何不用见血封喉的毒呢?若是说为了折磨人,苏北离看着也并不痛苦。
苏北冽面上肌肉抽动,半晌才忍痛道:“也只能这样了……小野,你去休息吧,我看着阿离。”
北野摇摇头,坐在了床边,道:“我陪着哥哥。”
两人就那么等着,从日落等到午夜,又等到拂晓,等到中午,等到又一个日落。
苏北离始终都没有醒。
* * *
北野内功较差,到了第二个午夜,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但又不好劝苏北冽去休息,只得任由眼睛肿的和兔子似的,拼尽全力强撑着,精神已然有些恍惚,感觉随时都能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北野听到了鸡鸣声。天又快亮了。这是苏北离出事后的第二个黎明。
这让北野忽然清醒了,她对苏北冽道:“哥哥,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看着。”
苏北冽摇摇头,低声道:“爹爹临死之前……把阿离托付给我,我却……”
北野道:“哥哥,那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定要去一趟霹雳堂,也不会……”
苏北冽猛然抬头,脸上同时浮现出了懊悔与恼恨,一双眼睛瞪着北野,想要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
北野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那是北野第一次在哥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看见恨意。
苏北冽转过头,咬着牙道:“不关你事……你先去休息。”
北野瑟缩道:“哥哥……”
“走!”苏北冽低声喝道。
北野站起来,小幅后退了两步,见哥哥面色悲痛欲绝,想要上前安慰。然而苏北冽陡然间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表情几乎可称凶残,或者疯狂。
北野吓得往后一躲,踢翻了一个脚踏,她惊弓之鸟般颤抖着,盯着苏北冽的眼睛,然后忽然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跑了出去。
跑出门的刹那,北野依稀听见哥哥说了什么,仿佛是“天意”,又仿佛是“报应”。
北野哭着跑进了院子。这会正是破晓前天最黑的时刻,北野不知该回房亦或是去做些什么,她的脑子快转不动了,只能站在院子里茫然地抽泣着,正哭得伤心,忽然听到有人说:“我每次见你,你似乎都正好遇到了麻烦。”
北野茫然抬头,努力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秦斯,她一身嫩绿衫子,正坐在大厅的屋檐上,笑容宛如月下樱花,美丽而阴郁。
秦斯从屋檐上跳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北野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内心警铃大作:当日秦斯在霹雳堂大开杀戒之时,施丹也在那处,而施丹是怎么全身而退成功脱身的,又是从何处知道自己是枕闲庄之人,为何又不去找秦斯的麻烦,偏要来找自己兄妹麻烦?
北野脑海里此刻已是千头万绪,所幸她苦熬了几十个时辰,加上刚刚又大哭一场,脸上都快木了,因此僵硬的表情倒也泄漏不了她心中所想之事。北野假意继续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苏北离……他中毒了,那毒太……他可能活不下去了……”
秦斯挑起眉毛:“中毒?”
北野作出惊愕状,继而恍然大悟,揉了揉脸,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沙哑着嗓子道:“秦姑娘……你救救他,你救救苏北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