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皇帝蒸包子》绯叶

57、057 和你有关无小事

　　萧和在齐景帝一朝活成一个传奇，可谓是空前绝后。后宫所有子嗣都是他一人所出，他也从未拥有后宫的名分，但皇帝同时也为他做到了弱水三千只为一瓢。

　　按照皇帝夫夫的话说，有了后宫名分，很多时候反倒束手束脚不自由。

　　这话没错，一个侍中是可以随时随侍在御前的，但后宫不成。后宫虽然会有更尊贵的身份，但他们却不得不受礼制条条框框的约束，大多时候是见不到皇帝的。

　　但为了保证他和孩子们在宫里的地位无可撼动，皇帝高衍在多年经营过程中一点点遣散后宫。后宫本是一张无形的、关系错综复杂利益交织的关系网，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以皇帝在和萧和一个一个生孩子的时候，也暗中一个一个不着痕迹地将后宫势力一一拔除。

　　“为了让你安心渡日朕可是煞费苦心，侍中来说说怎么谢我啊？”

　　萧和白了当今皇帝一眼，手指肚子：“十年了，微臣的肚子几无落空，陛下还想臣怎么谢恩啊？”语气不乏抱怨，但眼里却是慢慢的幸福。

　　其实这些年萧和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惬意，当然除了怀孕生子，仿佛没有什么能再聚拢他的愁绪。皇帝也不大管他，只要他每天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只要不捅破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他私库里的宝贝搬空了，高衍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当然萧和也不会干那种蠢事，在得到皇帝许给他的力所能及的自由后，他就开始各种尝试丰富自己。至于琴棋书画这些已经无法满足他迫切的消磨时光的愿望，毕竟是名门之后，有些东西早就存在于骨子里。就比如他写得一手好字，高衍就曾说字风格瘦硬完全不似他。萧和翻翻眼睛，心说你这身夸我还是嘲笑我？

　　皇帝自然知道他不服，就笑道：“自然是夸你，别多心。文人风骨，自有气节。你到底是萧太傅的后人，若是写不出几笔自来那才是真正的笑话呢！”

　　萧和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后来他发现其实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反正就是打发宫廷寂寥，只要不太出格也没有人拦着。那天萧和刚吃了一道点心，味道好极了，极大取悦了侍中的胃，谁知没吃几天御厨竟然告假丁忧。这个爆炸消息对侍中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他才吃了几天啊，现在厨子告假要走人简直是惨无人道！

　　为了能时时吃上自己想吃的糕点，在厨子临行前侍中各种威逼利诱讨好许愿所用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导致厨子心一软把看见功夫交给了侍中。然后萧和就开启了在寝宫小厨房天天实验的日子。

　　每天皇帝准时上朝，侍中也没有似以往睡到日上三竿，换好衣服一头扎进小厨房。最开始的几天不是侍中把自己整得面目全非，就是侍中把蒸笼里的东西整得面目全非。每天皇帝等着盘子里一盘看不出什么食材的点心瞪着眼睛研究，仿佛在确认这东西是否真的能吃。

　　后来通过无数次失败的实验，那天萧和终于觉得可以勉强拿出手了，于是高高兴兴装了满满两大食盒，叫来高福请他帮忙给家里老仆送去，就说是自己的心意。高福小声问：“侍中你的糕点不会要人命吧！”

　　“住口！”萧和怒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高福吓得一缩脖子，二话不说拎起食盒就走。

　　这些年家里那些老仆虽然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还是经不住岁月的磋磨一个接一个走了。他们在世上未曾成家也无儿无女，而且都是自幼卖身也不知故乡在何处，为萧家忙碌了一声连自己还有没有亲人都不知道，死的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上路。但他们的身后事都不寒酸，萧和为他们妥当安排，找了清静之处埋骨，又请了僧人超度，总之就算全了一世主仆情谊。

　　如今只剩下两位仍在世，但身体也大不如前。萧和时常打发人过去看，每次少不得带一些吃穿之物过去。不过这回高福带了萧和亲手做的点心，心里就开始嘀咕，他的担忧和皇帝差不多，心说侍中可别说做的什么催命之物。

　　萧和在宫里焦急等消息，傍晚高福回来了，说两位老人家很感激他。萧和道：“那……味道如何？”

　　高福的表情很微妙，仿佛再做某种挣扎，最后完全放弃了。

　　“他们谢侍中。”

　　只字不提味道，看来真是拿不出手。

　　侍中很挫败，心里不开心，就闷闷不乐。那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床上，那天皇帝很是买了一把力气，结果发现身下的人无动于衷，皱眉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

　　“那你这副苦大仇深的？”

　　“被嫌弃了？”

　　皇帝惊悚了，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别怕，朕不嫌弃。不过你得先和朕说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嫌弃你，朕这就去为你出气！”

　　“唉！”

　　这还是萧和第一次愁容满面，皇帝更吃惊了，生怕他有个什么想不开的，明早等他一早朝就溜到闻人府或什么其他地方去。所谓的其他地方就是皇帝后赖为萧和置办的宅子，这些年其实萧和回去的有限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不过到底是属于萧和的地方，真到了那时你还能拦着不让去不成？

　　看皇帝如此小心紧张自己，萧和忽然心底升起一丝甜蜜，白日里的沮丧突然就减了三分。然后他告诉皇帝其实不是自己被嫌弃了，皇帝傻眼了，那刚刚……等萧和解释完了，高衍不晓不得，就这点事啊！

　　萧和眼睛一瞪：“我的事情都是小事是吗？”

　　皇帝连忙摆手：“不小不小，凡和你有关的就没有小事，这下总行了吧！”

　　萧和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这还差不多。

　　萧和给自己找了点无关紧要的解闷小事，皇帝自然不会阻拦。但是现在这个结果不理想，高衍就出来想办法。其实这都不叫事，只是把气氛搞得积极一点好让萧和开心。

　　于是早朝前皇帝就和灵官交代几句，灵官表示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就去找了膳房大总管太监，耳语几句面授机宜，膳房大总管又明白了。那天午后膳房总管亲自来找萧和，就说听闻侍中近来制点心颇有心得，这不是心来几个不知侍中口味的，还请侍中过来指点指点。

　　萧和：“……”

　　萧和心说我什么时候手艺好到可以给膳房做指点了？

　　但既然人家来请了，萧和也不能拿着捏着不去。于是那天萧和就亲自动手“指点”，无论他进行到哪一步，马上会有膳房当差的先行做好准备，那画面与其说他在指点，还不如说是督工。然而所有人这个时候都体察到圣意，也就没有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晚上皇帝面对一碟精致糕点大赞看着就有胃口，萧和说真的吗？皇帝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迫不及待想尝一尝味道。萧和大喜，顿时眉开眼笑，亲自给皇帝递了一块。

　　“嗯！”

　　皇帝打算称赞味道好。

　　“入口酥软，可见食材准备是下了功夫的。这几日五郎功夫渐长，可喜可贺。”

　　萧和脸一红：“那面是膳房丁顺准备的。”

　　皇帝一愣：“那你做了什么？”

　　萧和忸怩：“臣就说一个字‘面’，丁顺就把面顺便好了。”

　　“那也是好。这味道甜咸适口，下料用量很准。”

　　“那是膳房田七拌的。”

　　“哦。”皇帝继续吃，依旧赞不绝口：“看着炸的黄而不焦，火候真是不错。”

　　萧和道：“是啊！”

　　“所以说五郎不管做什么，心思进去了自然就会大有收获。”

　　“可是，”萧和犹豫道：“好像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他们准备好了的。”

　　“诶！”

　　皇帝大呼：“不可这么说。你可不是没做什么，而是做了很多。”

　　萧和星星眼，皇帝给他解释：“你看你说要做一种点心，从备选食材到最后一步下锅火候掌握，每一步都不容出现任何差错对吧？”萧和用力点头，皇帝就说：“你看啊，所以说你做的功夫就重要在这里了。每一样都需要精心操持，没有你这么操持，光是他们拿来一堆食材也做不出这种美味的糕点对不对？”

　　侍中想点头，又想摇头。他觉得皇帝所言很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自己又一时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皇帝就说别想了，这点心我喜欢。

　　然后皇帝大快朵颐，一块跟着一块吃个精光。

　　萧和瞪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同心悄然冲他一笑，仿佛在说还是侍中厉害！跟着同心就把提前备下的赏赐叫人带上跑去膳房，叫来膳房总管将皇帝的赏赐发了下去。膳房总管大喜：“多谢大总管。”

　　同心一笑：“你们好生伺候着，往后赏赐自然少不了你们。”

　　膳房总管也是人精，一边点头一边把同心请到一旁，小声请他帮忙，往后凡是这种差事尽管吩咐，奴才慢不怕累，有多少奴才们接多少。同心都被逗笑了：“你倒是激灵。行吧，只要侍中高兴，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奴才明白，多谢大总管提点。”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久之后就被萧和当做笑话说给秦子衿。秦大郎听闻眉梢一动欲言又止，萧和问他怎么了，秦子衿说：“恭喜侍中。”但看眼神虽然眉眼含笑，但话里却没有恭喜的意思。心说不会是他不信吧，然后就把新制的点心拿出来请他尝一尝。

　　秦子衿咬了一小口，别说味道没的挑，于是点头称赞。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皇帝叫膳房配合萧和玩的一出自己动手做点心的游戏，这个时候哪能拆慌的台，一串赞美之后，表示侍中果然好手艺，并小小的捧了一把：“若是日后时常能吃到侍中的点心就好啦！”

　　那一刻萧和简直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不停许愿：“好说好说，我一定经常做给你送来品尝！”

　　至于萧和走后留下的点心，闻人小将军疑惑道：“真的有那么好吃？”

　　秦子衿莞尔：“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想到萧和的不靠谱，小将军纠结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秦子衿笑道：“不似你想的那样。我们吃的是心意，至于味道嘛，并没你想的差。尝一口吧。”

　　小将军还纠结着，秦子衿已经夹起一块送到嘴前，闻人雅叹口气，心说就当给大郎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