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渔火江上眠

2、第二章

　　江齐被我突然拉了出去，心里大概有些不高兴，对着我吼了起来：“胡酒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大爷我宽宏大量带你出来溜达，你竟蹬鼻子上脸敢扰我看热闹了。”
　　亏这人还是除妖师，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我跳起来对着他的脑袋瓜子就是一下，翻了个白眼对他说：“你当真没看出那台上的姑娘不是人吗？”
　　江齐愣了愣，说：“啥？那姑娘不是人？”
　　“是啊！除妖师大人，真不知你这么多年都和你师傅学了些什么东西出来，连人和妖都分辨不清，估计你这脑子里头只有跟我长姐打小报告的事情了吧。”
　　“得得得，我认您是祖宗行了吧。你快别光挤兑我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江齐拱了拱手，算是对我认了输。
　　我得意一笑，说：“那姑娘不知是使了什么秘法，见着她的人都一个个跟失了魂似的。刚才我拉你出来的时候，我们旁边桌子的那位大哥嘴里念叨着的竟是个叫什么小翠的人。你眼中的她像极了我长姐，我看着却是跟我长姐没有丝毫相像之处的。”
　　见江齐低头不语，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关键还是那姑娘的眼睛，美则美矣，却透着丝丝古怪。”
　　“何处古怪？”
　　“人的眼睛有红色的吗？”
　　江齐愣了愣，摇头说：“蓝眼、碧眼的我倒是听说过，红色的却不曾听闻。”
　　“就是这么个理儿。怕是那妖的眼睛有些不大对劲儿，看着的人都会将其认成心中所想之人。”
　　“啊，糟了！”江齐突然大喊一声，拽着我的手就要冲进去，“不知这妖想对他们做些什么，我们得赶紧去救他们！”
　　我嫌弃地甩开江齐的手，可怜巴巴地说：“什么‘我们’呀，江齐你可别带上我，我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小狐狸，去了万一是送死怎么办。”
　　江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盯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说你也别进去，那些人跟咱们又无甚关系，管他们作甚。”
　　江齐却不言语，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这大晚上的还真是冷，只一阵小风吹过我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裹紧了衣服，我信步离开了这处灯火辉煌之地。不远处有烤地瓜的味道传了过来，我便循着那味儿走了过去。
　　我才不要跟江齐这人一起趟这趟浑水呢。身为除妖师的江齐空有一副正义的囊子，真正除妖的本事却没有多少，他一个人身犯险境也就罢了。可万一一不小心把我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也搭了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卖烤地瓜的是个慈祥的老奶奶，我要了个跟我脸差不多大小的地瓜，刚拿到手才发现银两都在江齐那小子身上。
　　地瓜冒着腾腾的热气，抓在手里就觉得已经暖到了心坎里，要是一口咬下去那就更幸福了。
　　我痛不欲生的别过脸去，对着老奶奶说：“实在不好意思啊奶奶，我今日出门忘记带钱了，等我下次带了钱再来照顾您的生意吧。”
　　刚把地瓜放在摊子上，就有一只手拿起了我的地瓜。
　　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继而又说：“王婆，这地瓜就给这个小兄弟吧，钱我来付，再给我拿一个差不多大的。”
　　王婆笑嘻嘻的应了声“好”，我的地瓜就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等地瓜真正到手了我才来得及抬头看了那个人。
　　那人袭一身黑衣，长得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高约六尺，宽肩细腰，煞是俊朗。
　　我谄媚笑笑：“真是谢谢这位哥哥啦，要不然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地瓜了呢。”
　　那个人却不答我的话，只看着我来时的方向说：“你把那个除妖师一个人放在那边，只怕是会出事。”
　　我吓了一跳，不知这人怎知道我和江齐的动向，便问他：“你是谁？”
　　他依旧不答我，只是慢慢剥开了地瓜的皮，吃了一口。
　　我心中气恼，这人真是没得一点礼貌。当下便想转身离开，可拗不过心中好奇，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他却依旧不答，只专心的吃着烤地瓜。
　　气的我伸手就掐了他一下。
　　只是我忘了面前这人要比江齐高出快一个头，腰是没掐到了，这屁股的质感却着实不错。
　　青丘小魔王的座右铭是什么？
　　“吃最多的肉，骗最多的兽；挨最毒的打，跑最快的马。”
　　看着这人慢慢皱起的眉毛，我赶紧撒丫子就跑。
　　悄摸摸看了眼后头，见真的没有人追上来，我才放下了心。
　　但我一抬头看到熟悉的红灯笼，刚放下去的心又“呼”的一下提了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又回了这鬼地方。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狰狞，先前带我进去的那位姐姐就走过来问我身体是否有哪里不适。
　　我摇了摇头说示意自己没事后，那位姐姐又自顾自的说道：“都不曾见你是何时出来的，现在你哥哥跟那群人在里面玩的可厉害了，你赶紧进去劝劝，带他回去吧。”
　　这让我刚抬起的脚又止住了。
　　不知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里的姐姐说得上“厉害”二字。
　　我心里头顿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对着那位姐姐作了个揖算是谢过她告诉我这事，便向里头走去。
　　这里头的摆设还如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只是这氛围却是截然不同。若是说初次进来的醉香阁是高雅中带着些脂粉气，那这次就可以说是完全的酒池肉林了。
　　原本厚重的檀香味被脂粉味完全掩盖，闻了直教人打喷嚏。而那些本还故作矜持的、所谓的文人雅客，现在不是脱光了拎着衣衫热舞，就是躺在美人的大腿上酗酒。
　　而我们的江齐大除妖师就更“厉害”了。他竟然跪在地上舔那妖的脚丫子！
　　“靠！江齐你这人傻哔了吧！”实在是震惊过头了的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也不嫌臭啊？”
　　那女人用仿佛是受了伤一般的表情望着我，似乎我说的话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样。
　　“江郎~”那女人用能腻死人的声音这样喊着江齐。
　　我搓了搓两臂的鸡皮疙瘩，好使它们不要掉下来太多，不然污染了坏境也是不大好的。
　　江齐皱着眉对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对着江齐翻了个白眼，“你别那样看着我，我就不信还有人的脚丫子是香的。谁还不是穿着个鞋子在地上溜达。”
　　江齐却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我说：“夭夭是不一样的，那些胭脂俗粉又岂能跟夭夭相提并论。”
　　“哦，那我长姐也是胭脂俗粉。”
　　一提到我长姐，江齐的面色似是变了变，他用一种略带痛苦的神情看向我身后，缓缓说道：“沁一她，她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了？难不成我长姐的脚也是香的不成？”说这话的我内心忐忑不安，就怕被江齐这小人暗暗记下告诉我长姐，污蔑我说她的脚是臭的。
　　江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夭夭一直在瞪着我。
　　“江郎~我们不要同他讲了，小孩子是不懂我们的乐趣的~江郎~你不是说了只爱我一人的吗？你都是骗我的不成？”夭夭咬着江齐的耳朵委屈巴巴的说着。
　　“不，不是的，我只爱你一个。”
　　“那我们继续嘛~不要同那小狐狸多计较了~”
　　尽管这对话我听着只有恶心，但江齐似乎十分受用，刚回来的一些神智又涣散了起来。
　　他怔怔点头，不再看我。
　　眼看着江齐又要去舔那女妖的脚丫子，我的脑袋瓜子就隐隐作痛。庆山道长怎么说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物，怎的教出来的徒弟却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我万般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勉强按捺住打死江齐再溜的小心思，只看着那身后的女妖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这痴傻稚童？”
　　她“咯咯”地捂嘴笑了起来：“小弟弟，你真可爱，我为何一定要放了他呢？”
　　“哦，不放算了，”我瞅了瞅那明亮的大门口，又道，“索性你这结界也不可能困得住我，我虽带不走他自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我刚说完话，那女妖便尖叫了一声，厉声喊道：“不！你不可以走！谁都不可以走！”
　　话音刚落，舞台旁的两株桃树的枝桠便疯了一样的伸长了向我袭来。
　　我吓了一跳，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竟然是个桃花妖啊，厉害了厉害了。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水性杨花来着？虽则你是株桃花，但也八差不离了吧。”
　　随着那桃花妖的尖叫声，树枝抖动的更加厉害了，跳来跳去的去闪躲那些树枝可没把我给累死。
　　在我左闪右躲的时候，那树枝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我趁机歇了歇，嘴皮子却还是不忘动：“嘿，我平日里头同兄弟姐妹们斗法也没见他们让让我，今日里一见才知人间有真情，妖界有大爱啊。”
　　只听那桃花妖气喘吁吁的骂道：“你这狐狸崽子，让我逮着你，我非得把你扒了皮做成围脖不可！”
　　“夭夭姐姐，您可别这样说，小狐狸我胆子小，禁不起吓的。”
　　知道这桃花妖只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后，我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施法躲避是也没用个全力，毕竟刚才上蹿下跳的，当真是累得慌。她怎样我都是能脱了身的，又怕什么。
　　那桃花妖美目含嗔的样子说实话是好看的，只不过见多了那些姐姐妹妹们的样子，我倒是生不出多少惊艳的意思了。
　　在我松懈之时，地上突然窜出十多根树藤，瞬息间就成了一个牢笼将我关的严严实实。
　　“哼，叫你这……这狐狸崽……崽子乱跑，还不是被我捉住了。”她似是用尽了气力才能做成这牢笼，看她这么辛苦，我也不能太过不给面子，便不再吱声。
　　她见我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再管我，转身跟江齐调情去了。
　　虽说这树枝的牢笼打破是轻轻松松的事，可我的玩心却也上来了。
　　虽说并不是那么愿意蹚浑水救人，但有的玩儿还是要玩儿的。
　　也不知这妖还有什么法子能治我，我在意的人可寥寥无几。
　　再说了，我也不愿那么快便让江齐那小子脱离苦海，毕竟人家可喜欢□□丫子了呢，我这般没有眼力劲儿可是要被怪罪的。
　　挪了挪位置，我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半躺在了树墙上，从兜里掏出半冷的地瓜吃了起来。
　　还是热乎的好吃。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都说吃饱了容易犯困，看来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