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莎朗猫

1、第 1 章

　　虽然是正午，却也没有半点阳光，最近的天气一直阴雨绵绵，灰蒙蒙的天空让人丝毫透不过气来，可是依然闷热，让人烦躁，仿佛水里的鱼，张大着嘴巴，渴望地要冲出这个世界。这雨也下了一个多月了，到了6月，估计会慢慢转晴吧，环视整个小区，阳台都被花花绿绿的衣服遮满，都是一天又一天的累积，仿佛还在对外渗透着水汽，愈发觉得湿热不堪黏黏糊糊的。

　　到处一片安静，今天是周三，只剩老人妇女小孩在家待着，这个小区是老实小区了，规划不好，没有设置游戏场地，仅仅四幢楼平行排着，加个门，就算是了，所以一遇到天气不好，小孩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待着，带孩子的人也颇感无奈。

　　沙……沙……沙

　　一个个小圈圈在地上层层晕开，然后消失，如此反复。

　　突然，快速的金属落地声，紧跟着一声闷响，然后是尖锐惊恐的喊叫声。

　　小区的宁静一瞬间被打破，是个女人的声音。

　　人们纷纷走到阳台，探着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女人瘫坐在阳台，像被吸了魂，有突然狂哭狂叫，转身又滚带爬地进入屋子。人们定睛一看，阳台的栏杆貌似缺了一个口，顺势往下看，地上，一块泛着红光的栏杆，上面压着压着一块东西，顺着雨水，渗出深红色的液体，是血。

　　很快，女人出现在现场，歇斯底里地抱起了那块物体，嘴里喊着“我的孩子！”

　　众人惊呆了。

　　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有人举着手机拍摄者眼前可怕的景象。

　　雨停了。

　　这个女人叫李华，是这栋小区的租户，去年年底刚搬来，那时候她大着肚子，身旁跟着她的丈夫，丈夫叫王晓佳，两人不管散步买菜，总是形影不离，有说有笑。

　　孩子被送上了救护车，半路上就断气了。

　　李华一直看着她孩子的遗体，小小的，才不到三个月，曾经软乎乎白嫩嫩的，像个小馒头一样，现在只能称之为一块肉团，面目全非。李华的眼睛暗淡得就像被蒙上了一块黑布，静静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刚刚从单位赶回来的王晓佳，已经溃不成声，半跪着，哭嚎着，旁边无人敢上前，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

　　过了一阵，王晓佳才想起此刻犹如木偶般的李华，马上起身抱着她，想说句话安慰她，可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当天在医院办好了手续，李华说，想让孩子早点入土为安，于是早早地安排了火化，王晓佳略感不妥，便问：“这次的事故还没弄明白，现在火化是不是太草率了。”李华大声斥道：“难道你要这可怜的孩子这么痛苦地在世上受罪吗？”王晓佳看到妻子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明白她已然受到天大的打击，不也敢再去刺激她，担心再搭进去一个大人，于是同意了。

　　过后警察向李华询问了当天事故发生的经过，李华说，那天孩子一直哭闹，怎么哄也哄不好，就抱着来到阳台，以前也是这样哄着的，因为这里的阳台都不宽敞，所以站着的时候，半个身子需依靠在栏杆上，但是谁知道栏杆突然就松了，李华一时反应不过来，失去重心，手里的孩子就被抛出去了，而她自己幸好抓住了旁边的墙体，才没有跟着摔下去，接下来，她就听到重重的落地声。根据李华的说法，警察也查看了小区的监控录像，还有询问当天在场的群众，证实了李华说的是实情。后来经过检测，他们家阳台的栏杆，本就已经老化生锈，加上近期连续下雨，空气潮湿，加速了它的锈化。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李华在王晓佳的搀扶下回到家休息，手机一打开，□□微信都在不停地闪，来安慰的，问情况的，还有一堆不明的添加好友请求，不用看，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的事在网上已经掀起了一场讨论的热潮，物业和房东都受到网民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活跃得比当事人还积极，还有各种媒体打着各种旗号挖新闻的，李华看到这些情景，不禁冷笑了一句。

　　当冷静下来，王晓佳与李华对坐，沉默了半天，他吞了吞口水，话涌到了嘴边，“我……”

　　“我们跟房东和物业谈一下赔偿问题。”想不到李华先开得口。

　　在各方的压力下，经过调解，李华和王晓佳获赔了200万。

　　在领到赔偿款的那天，李华在孩子的牌位前哭了好久，直至失声。

　　就这样一切尘埃落定，但失去孩子的阴影不会就此消散，往日愉快祥和的日子已不复存在，李华整日消沉，就像一只游魂，曾经王晓佳一听到孩子啼哭就烦躁，现在倒想听了，至少让这个家多点生气，渐渐地他也开始承受不了家里的灰暗压抑，借工作之名鲜少回家。

　　李华终于提出了离婚，距离事件过去，也有两个月了。

　　王晓佳虽然逃避着眼前的境况，但他认为这是短时间内必有的情绪，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亲生的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故，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许过了这个口就安定了，也许他们还会有第二胎，反正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我们还是离了吧，现在我根本无法面对你，面对这个家，这些只会让我更痛苦，这里任何一切都会让我想起孩子，想起那天孩子在我手中抛出去的感觉，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为什么要到离婚的地步，我们可以搬家，可以离开这个城市，哪里都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对不起，之前是我逃避了，没有安慰到你。”王晓佳泣不成声。

　　李华很冷静，或许是这些日子早已磨尽了她的眼泪，她只是冷冷地说，“离吧，大家都好过。”
　　离婚办理妥当后，李华头也不回地走了，删光了王晓佳的任何联系方式。

　　回到住处，王晓佳看着曾经美好的家庭就这样分崩离析，心中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他抱着头蹲着痛苦，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苦难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明明自己那么安分守己，上天为什么没有对他多一分怜悯。然而世间的一切都是没有答案的，他也明白，现在再埋怨也回不去了。

　　他决定还是搬家，孤家寡人住个单间就足够了，当时为了弥补李华，把赔偿款大部分给了她，所以，他现在还是能省则省。

　　王晓佳开始着手整理屋子，虽然房子不大，但是收拾起来，还真的不轻松，特别是他，平时没怎么沾手家务事，都是李华一手操持，后来孩子出生，他也不怎么插手，毕竟他还要工作赚钱，而李华就带带孩子，相较之下也算是比他轻松，他打开瓦楞箱，把孩子的衣服一叠叠地放进去，李华曾抱怨过他像个大老爷们，啥事不做，他当时就生气了，没有他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哪有现在的生活，李华可还能在家悠闲地带孩子。不一会儿，箱子就满了，王晓佳用胶带准备封住箱子，一拉开胶带，刺耳的撕拉声，他最受不了孩子的哭闹，整夜整夜地哭，他深受其扰，只能用被子闷着头睡，现在真想再听听啊，失去了才知道珍贵，这是孩子的玩具，是谁送来的了，他想不起来了，算了，都用不上了，扔了吧，后来，孩子一哭，李华就把孩子抱去阳台，屋内果然清静了很多，李华的东西几乎都带走了，把柜子什么的收一下就好，等会叫个搬家公司，这个没用了，这个暂时留着，红色的纸，写着什么，只见王小佳的脸由红及白，双手颤抖。

　　“通知
　　由于业主反映，该小区阳台栏杆年久失修，大多生锈变脆，有极大的安全的隐患，即日起，请各业主、租户尽快到管理处登记，统一办理更换维修。
　　XXX小区管理处
　　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