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垂千古》陈近楠

4、4

　　谢容安从麒之玉衣袍间的缝隙看过去，锦一正恭恭敬敬的立在他身后，依旧是普通暗卫的打扮，腰间别这长剑。他跪下身子行了个侍卫礼，口中却是道：“参见太子殿下。”毕了，方才禀报道：“大人，陆启已在外面候着了。”
　　麒之玉连转身都没有：“让他进来。”
　　“是。”
　　这功夫，他已理好了小太子身上的系带，缓慢细致的抚平衣料的褶皱。谢容安看着他那张伪善的脸，很有些不自在。他任凭宦官牵着手领到桌椅旁坐下，再看着那人站在他身边，是侍立的意思：“陛下先见了这个人，臣下再侍奉陛下盥漱。”
　　他笑着点点头，很拘谨的坐着。
　　门外听得一声尖尖细细的通报，只见得一穿着蓝袍子的人弓着腰，垂着头，两手作礼，慢慢走进来。到了约么离他两步远时停下，跪倒在地，行稽首大礼，口中恭敬道：“奴才陆启参见大人。”罢了，再一叩首：“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这人谢容安记得，是父皇身边大太监的干儿子，常常领坤宁宫的赏钱，现在却是认了新主子了。他不知道麒之玉是什么意思，也不见他开口，便也跟着沉默。那太监没被准许，更不敢动，就那么跪伏在那。
　　等过一会，只听得麒之玉冷冰冰的下了命令：“蔑视皇威，大不敬，拖出去杀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谢容安诧异的看过去，只见他脸色不怎么好，早没了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和锦一作一样的打扮，也是冷冰冰的脸，将那太监架出去。不一会儿，便连哭喊声也听不得了。
　　他正疑惑，便听得麒之玉道：“陛下既然在这儿，又何来先敬臣后敬君的道理？这人看来是不可用。昨日侍奉的林禄喜臣觉得很好，陛下觉得呢？”
　　谢容安心下了然，原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安插人手，顺便还能博得一个“忠义”的美名。整个朝廷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又何必惺惺作态？心里这般想着，他却不能在面上显露出来，只诺诺的应下了。抬头去看，那人重又笑了，温声道：“那臣侍奉陛下盥漱，再传御膳房备膳。”
　　一切晨间的事物毕了。谢容安提了要到御花园里走一走，他总是想起昨夜梦里的梅花香气。现下还不是梅花开放的时节，可麒之玉身上却总有淡淡梅香。他只一提，麒之玉便应了。
　　两人与浩浩的一队出人出了寝殿的门，他方知现下已是正午时分。今日的太阳分外的好，似是想要将一切阴霾都消去。明明是这样暖洋洋的天，麒之玉却披了条斗篷，苍白面孔在阳光下显出些许病弱。御花园里尽是菊花与芙蓉，梅树上虽已带了骨朵，却无盛开的。
　　他与宦官并排走着，忽的问：“麒之玉，你喜欢梅花吗？”
　　“臣很喜欢。臣记得陛下也很喜欢梅花。”
　　谢容安的确喜欢梅花，他在太学里读书时，也总有侍读采了御花园的梅花送给他。他突然想起来，在当年先帝仍在位时，麒之玉最受宠爱时，他还曾折拿梅花的事来折辱他。
　　也不知道麒之玉还记不记得。他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自觉应该补救，却有没什么合适的办法，只好沉默。偷偷去看麒之玉的脸色，也未看出什么，只好踹踹的跟着他走。
　　这样走了不长，麒之玉吩咐侍从都停下，在原地等候，只两人进了林子里。谢容安只觉得心如擂鼓。
　　他一个只有名声没有权力的太子，是死是活都不过在宦官的一念之间。
　　“先帝驾崩，举国哀悼。但现下外戚正欲干政，且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臣认为虽有背礼节，然应先以国事为重，提前登基大典。”麒之玉却未再说梅花的事，倒是提了登基大典。
　　这是应当的，他怎的也该有个名头，来巩固自己的权利。
　　他仰起头看那人的脸，却不知自己现在在他眼中是个什么，该怎样自称，干脆只道：“你想的甚好。”
　　“陛下这样想便好，古今道百善孝为先，国事大于家事，臣下希望陛下记住。臣自幼体弱，不胜深秋寒冷，先行回去了。”麒之玉达到了目的，便也不勉强自己在外面呆着，找了个借口回了西宫。
　　谢容安想和他一同回去，却被两句话轻飘飘的挡回去。他不敢再违背他，独自进了林子。麒之玉往外走了些，吩咐随从的宫人跟上去，便径自向外去了。
　　刚出了御花园，便看到锦一抱着件狐氅站在那儿。
　　“走吧，回去。”
　　“陛下呢？”锦一把狐氅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