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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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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被推动的沉闷轻响,宫人行礼的衣料摩擦声,最后内门处的帐帘轻响,谢容安慌乱的闭上眼睛,放浅呼吸。他感觉到的光亮一下子暗了,熟悉的梅花气息似乎染了水汽,浓郁而有种湿漉漉的意味猛地压下来。
一只冰冷的手温柔的将他黏在额头的碎发绕到耳后,冰冷的指尖划过皮肤,带一点湿润,谢容安感觉他触碰到的地方略略战栗,汗毛都要立起来。视力无所依靠,他能听到那人轻微的呼吸声,想到那一双带着笑意的残忍眼眸。
麒之玉的指尖指尖在他的脖颈处停住,规律的来回抚摸,浓郁的梅花香气让他恶心。那一瞬间他差点要挣扎起来,却还是忍住了。
他很怕,心脏跳的很快,他不知道麒之玉能不能听到,也不知道自己装睡是否是对的。
他还是畏惧他的。麒之玉三个字,就是阎罗殿的招牌。
那人在他床边呆了不知多久,到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时,那一片阴影忽的消失了,然后是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宦官与太监压低的交谈声。待到确认危险已经完全消失,他才敢真正放松的呼出一口气。
他去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容安未敢睁眼,心里暗暗思忖。
那位老谋深算的尊贵太皇太后,又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他突然想到刚才麒之玉身上那种潮湿的气息,于是伸手装作梦中的小动作,探了探胸口处的锦被,有一滴水滴的印痕。
他沐浴了?
谢容安翻了个身,熟睡一般,发出一声嘤咛,像幼狗睡梦中无意识的那种柔弱的□□。他微微掀起眼皮,透过烛光看到黑漆漆的窗外景色,和傍晚时分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他沐浴了。
究竟是多重的血气,要他刻意去掩盖。早知道,这位大忠臣对于匆匆赶来表忠心顺带恐吓他,可是有十足的兴趣。
他又杀了谁呢?
或者说…是谁有资格让他亲自动手呢?
他在心中数过几个名字,是没了利用价值的孙如厚,私藏齐彻的董家,还是被贬为庶人的右仆射家的某个不甘心的儿子,还不过是某个倒霉鬼撞到了阎王的格外狰狞的鬼面?
谢容安用尽了这几天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对朝堂对于各方势力,所知未达皮毛,如何拼凑也无法猜到。
光影突然交错,是到了时辰,帘外的宦官换班。此时他半张脸孔埋到枕头里,眼睛似乎被丝线磨出一滴眼泪,很快就没进布料不见了。也说不清是为一个无能的自己,还是为那几个新添的亡魂悲哀。
如此,又是睁眼半宿,待倒班的太监来了两次,才硬生生逼着睡着。也没有梦,黑沉沉的一片罢了。
离着卯时还差一柱香,谢容安被林禄喜唤起来,一整个死气沉沉的宫殿也跟着醒了,他一路被人搀扶着,凭太监给他梳洗换装,眼睛混混沌沌的半眯着,把深处的清醒都藏起来了。
林禄喜跪在他的脚边,侍奉小皇帝穿上靴子。
“林禄喜,”谢容安的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小孩子的软糯,“麒之玉呢?”
“回皇上的话,麒大人身体不适,向您请旨稍迟才到,方才锦侍卫来过,请陛下先行到文明殿口,”林禄喜规整的声音略一停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大人稍候便到。”
谢容安适当的表现出少许的惊慌,他的腿不自在的动了动,脚尖向下使了点力:“麒爱卿身体是?”
“皇上恕罪,奴才不知。”林禄喜膝行到一旁,叩了个规矩的头,谢容安知道,他是得不到任何答案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的早些,皇城里的雪虽然都被宫人扫过,裸露出青石板的地面,也碍不住化雪十分的冷。小皇帝整个人团在披风里,由轿子抬着,稳稳向文明殿去。林禄喜随侍一旁,想起昨晚麒之玉的吩咐:
“本官看陛下是很不喜欢冷的,一定要小心呵护着。”
这一段路是不长的,踩在卯时到了文明殿外,未见到麒之玉的影子,只有个穿黑衣的侍卫低眉顺目的站在那。皇宫内重,他腰上却明晃晃的别了一柄长刀。
谢容安看到那侍卫向着他走过来,脚踩在地上没有声响,几步便到了面前。他单膝跪下:“属下灵意参见陛下。”
谢容安居高临下的看他,一张冷冰冰的脸孔,是一副麒之玉手下厉鬼的模样。他摆出小皇帝怯怯的庄肃:“起来吧。”
“禀陛下,摄政王麒大人身体抱恙,然想陛下初即位,国事一日不可不理,故求陛下缓上片刻。”
“准。”谢容安心中冷笑。
“属下退下。”
这侍卫再行过一礼,几步的功夫,便不见了,想来是回主子那里复命去了。
这等功夫!
谢容安心中暗惊,面上亦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惊慌。他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把枯树,白雪,琉璃瓦,青石板都收进眼里。
“陛下,今天的天阴的很。”林禄喜突然开口,小皇帝抬头去望天空,果然,一片灰霾。他正不大明白那人的用意,便听得那人道:“麒大人特地吩咐过奴才,万万不能让陛下着了风寒。”语毕,他低着头上前,重新系紧谢容安披风的领口。
谢容安攥紧了披风的毛边,略有些紧张的笑了笑,温顺的像一只兔子。
他抬眼去看面前的宫殿,隔着两道宫门,另一边的大臣应当是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等着主子的到来。
而他除了这一身黄色的衣服,与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麒之玉的奴才。
不,或许他,还更低人一等。那些人不必寄人篱下,也不必怀着仇恨对仇人笑脸相迎。但也该谢谢他的仁慈。
毕竟,那些怀着恨的,麒之玉没有给他们活下来的机会。
这一等,便过去近两刻钟,天气愈发的冷,远处天光渐亮,谢容安安安静静的团在狐氅中,白玉娃娃一样。一队人雕塑一样立在这儿,没人敢动弹。
此时不远处悄无声息的飘来一顶轿子,黄顶红面儿,它还未停,小皇帝就已经吩咐人搀着他下了轿子,就等着那个写了戏本子的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会一直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