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暗左手 ...
-
1
方五很讨厌自己的左手。
因为他总觉得这只手仿佛有了独立的意识，经常会自己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来。
比如他原本在街上走的好好的，会突然伸手去拍前面人的肩，而那个人他根本不认识……
比如他明明在公车上打着瞌睡，却在睁眼的瞬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在拉前面人的包……
又比如他正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盯着美女从身旁走过，满足的咂咂嘴，转身欲去时，那只可恶的左手却眷恋不舍的搭向美女的臀部……
他很想剁了它，但拿起明晃晃的菜刀，看着那仿佛横了心一般躺在桌上的手臂，瘦小苍白，可见潜伏于内的浅红血管。
深吸一口气，半天，又晃悠悠放下刀。
他不忍心，于是抱着左手，仰望苍天，泪眼朦胧。
TNND，耍我啊！！
2
某年某月某日，某个阳光正好的日子。
方五正翘着腿剔着牙坐在小店门口晒太阳。小店是方五的开的，出租些盗版碟、盗版书之类，勉强糊口。
他眯着眼，被太阳照的欢快。谁知有阴影袭来，挡在他面前。
他拧眉，憋足了气，这才气势十足的睁眼，开口，准备大骂。谁知面前的年青人竟自在的弯下腰去，拿起方五的左手，仔细端详，口中还念念有词。
方五一口气吞了回去，忙换了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谄媚的看着年青人。
谁知年青人仅看了片刻，就放开他的手，摇摇头，又看了方五一眼，再叹口气，抬腿竟是要走。
方五哪能让他走！
立刻扯住年青人的袖子，嘴角挂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十足的讨好。
这位兄弟……
何事？
你刚好像看了我的左手。
然后？
你好像看出了什么。
年青人不答，只紧盯着他。一双夜色般的眼眸，能看透人心似的，看的方五一颗心砰砰乱跳。
呃，他不自在的舔舔嘴唇，开口。你能看出我的左手有什么问题？
年青人点点头。
方五眼睛一亮，欺到年青人身前，声音竟有些颤抖。
那它究竟有什么问题？
年青人沉吟，抬手掐指，片刻抬眼看方五，说道，有妖附体，凝于左臂。
说完抓住方五的手，翻开，指向手腕侧处一不明显的暗线。
线呈暗青色，依附于淡红血管，一般人自然看不出。
这便是妖异之处。年青人又放开他手，淡淡道。
方五把手腕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也看不出那线有什么异常。但他的心却跳的很快，口干舌燥。
那有什么法子解救？他俨然把面前的年青人当作了救命之人，说话声已见惊慌。
却不料年青人只微微一笑，看着方五不做声。
方五又被看的心惊肉跳，急忙说，你要什么报酬尽管说。
报酬倒不必。年青人仍笑，笑的很好看。只是要除这妖，非得我日夜在你身边不可。而且时日不定……
你住我家，一日三餐我包。方五立刻斩钉截铁的说。
看年青人还不语，方五有些急，拉了手就往小店里走。
来来，相逢不如偶遇，进屋喝杯茶。
年青人也不推辞，施施然跟着他进了屋。
3
年青人姓欧阳，名风。
方五初听这名字，嘴角抽搐半天。
是欧阳风还是欧阳锋？说到底，两者皆是疯子。
欧阳风住进他家，他每日跟前跟后的好生照顾，餐餐大鱼大肉伺候。衣服他洗，饭他做，打扫也是他来。而欧阳风也只是喝喝茶看看电视外加晒晒太阳。
全然不提治疗左手的事。
方五看着那春风一样闲适的面孔，不禁怀疑，这人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忍不住问了，那人却抛过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接下又有一句，茶太淡了，下次买好点的茶叶。
那时他正在拖地，听到此话差点脱手将扫把甩过去。又忍住，背过身，一边狠命的拖地，一边碎碎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人正眯眼看着他，一副满足而得意的模样。
说也奇怪，自从欧阳风来了之后，方五的左手再也没出过奇奇怪怪的事。
他欣慰的将手举到跟前，左翻右翻。很普通嘛，他满意的想，果然那小子还是有一点点用的。
虽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小子做了什么……
喂。
那名叫欧阳风的小子从店里走出，踢了踢蹲在门口的方五。
做什么？白他一眼，不爽他打断自己看手。
你这儿有没有《命中注定我爱你》的碟？
那是什么？
偶像剧。
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偶像剧，我是想问你要它干什么？
当然是看了。语气鄙夷的仿佛方五是外星人。不然你以为拿来玩飞碟么。
青筋，霍地站起身。
自己进屋找去，老子要出去走走。大好的天气，陪你都陪的发霉了。晦气晦气。
拍拍身上灰尘，捶捶胳膊，倒真以为自己长霉了。
临走又回身，斜眼。记得看门。
飘飘然走也。
欧阳风看他背影，但笑不语。
4
方五是阴沉着脸回来的，上衣有几处被扯破了，右脸红通通的。
进门，却看到欧阳风舒服的躺在沙发上，手边一堆零食，正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电视。
电视里男女撕扯，正哭到动情处，背景响起幽怨的歌声。
欧阳风显然看的入神，大气也不出口，连方五回来也没调开头。
方五本就一肚子火憋着没处发，此时见到这幅情景，立刻蹭蹭蹭火苗成了大火。
大踏步走到沙发前，砰的一声坐到地上，也不说话，兀自拎袋零食就吃。
[遥控器在欧阳风手上，抢不到。]
只是他这一坐，正挡住了电视屏幕。
让让。
欧阳风不耐烦的说，还伸手推他。
不动。
喂，这段精彩着呢，你倒是给我让开。
依旧不动，只把零食咬的咯吱咯吱响。
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阴森森。
方五，你让还是不让。
方五不由得头皮发麻，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让到一旁。
再看欧阳风。那人却又是没事人一样，盯着电视，笑的很欢。
愤愤的丢了零食，气堵的慌，好像明明有满肚子的委屈，偏偏唯一的那个人不理不睬，漠不关心。
于是咬牙切齿的起身，奔赴卧室。
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准备闷头大睡。脸颊被布料磨蹭的隐隐生疼，又联想到刚才的事件，大力捶床，恨不得此刻有个洞让他钻进去。
他无脸见人了，竟然，竟然去抢一个小孩子的冰激凌。
非但抢，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于是犯了众怒，被打一顿。他百口莫辩，只内心懊悔，为毛没把那小子带出来。
真是邪门了。才刚离了那小子，左手就立刻犯错了。
他捂着被揍了一拳的右脸，泪眼看斜阳。
方五正恨恨的咬着被子，却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急忙放开被子，闭眼，趴好，装睡。
欧阳风停在床前，暗笑。
低咳两声，伸手去扯被子，一边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不到听不到，我睡着了什么也听不到。他在心里默念。
欧阳风掀开被子，方五紧张的浑身僵硬。下一秒又发现欧阳风拉住他左手，撩开衣袖，仿佛在查看什么。
唔，看来差不多了。是欧阳风低喃的声音。
……什么差不多？他狐疑的竖起耳朵。
却听到——
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什么？！
欧阳风的声音很淡，淡的仿佛没有感情。
说完还将方五的衣袖拉好，又轻轻把他的左手掖到被子里去。
方五愣愣趴在床上，心里闪过无数念。
他确实盼过他离开……
还来不及思索，他整个人已经从床上弹起，那刚被看过的左手飞快的拉住欲走之人的手臂。
一如初见。
欧阳风停步，皱眉看他。
方五呆楞片刻，左顾右盼，期期艾艾，却说不出一句话。大窘之下，挠挠头，小心的说，是……是左手自己动的。不关我事。
欧阳风依旧不言，只沉静的看他。
方五被看的有些心虚，莫名又有些脸红。
那个，手还没治好……他嗫嚅着解释。
好了。
没好。
理由？
……我说没好就没好！他恼怒，偏过头去不看那人。虽不好意思讲白日的事，但也不放开手中的人。
没好又怎样？
没好你又怎么能走？你说过要治好我的！
说完来了底气，索性瞪着眼恶狠狠的朝那个人看去。
这一看却看傻了眼。
那个人嘴角微扬，眉目舒展，似得意又似满足。一副奸计得逞的狐狸样。
很好看。
但，非常欠扁。
那欠扁的人淡淡飘出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治好你。
方五差点吐血。
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败下来。黯然垂眸，左手大力甩开那人的手，哼道，你要走便走。老子要是留你就跟你姓！
有人轻笑，笑声中又说出一句，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
愤而抬头，方五怒道，明明你刚才说过。
见欧阳风一脸得色，又啐一口，恨道，MD，欧阳风你个卑鄙小人。
方五，你太易怒了。欧阳风叹息，抚额。小心更年期。
你……青筋。
话刚出口，却被人堵住嘴。
不是用手。而是另一个人的嘴。
方五绝望的想他的左手一定没治了。
因为这个时候，那只黑暗的左手非但没有推开那个人，反而勾住那人脖子，将两人拉的更近。
总有一天要剁了它。
被压倒的时候，方五迷迷糊糊的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黑暗左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