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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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某夜，柳梦色默默饮酒时，忽然喃喃念道。
一旁绣衣的妻子闻声抬头，听不真切，只得疑惑看他。
他摇头，笑一声。
烛火暴起，他的笑容隐晦。
二
苏河爱喝酒。
这本就不是秘密。
自柳梦色有记忆起，这个满脸沧桑一身落拓的中年男子就一直抱着酒坛独饮。喝到兴起处，便击剑而歌，全不管那犹如鬼哭狼嚎的嗓音能把小孩子吓哭。
有时喝醉了，他便会笑眯眯的把年幼的柳梦色扯到身边，笑眯眯的看一阵，忽而大手一搂，把柳梦色紧紧按到怀里。
柳梦色被搂的生疼，呜咽着挣扎。
苏河犹不自知，低下头，亲昵的用满是胡渣的下巴在小孩子绵软的脸上蹭来蹭去。
柳梦色脸上一阵疼，鼻子里嗅到的全是难闻的酒气。
于是他干脆双眼一闭，嘴一张，哇哇大哭。
这时便会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柳梦色虽然哭着，却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动静。
他听到有人轻笑，你又喝醉了。
这次是爹。
柳梦色便安静下来，抽噎着等。他知道，只要是爹来，苏河便会很快放开自己。
果然身上力道一轻，转而他就被另一个温柔的力道带起，趴伏到熟悉的肩上。
你每次喝醉了，就喜欢逗他。爹说话很轻柔，又仿佛永远带着笑意。
唔……是醉酒的大叔含混的声音。
你若这么喜欢，不如赶明儿自己也生一个，可好？
柳梦色在肚子里偷偷笑。
每次爹的声音越柔和，越是像和你商量，就越可怕。
爹的话刚完，就听到苏河讪笑的声音。
这倒不必。天色已晚，柳兄早些歇息罢。
接着便是踉跄着远去的脚步声，伴随着不成调的歌声。
难听死了。柳梦色想，笑的很得意。
他伸手搂住爹的脖子，满足的蹭了蹭。
三
柳梦色与苏河却是住在一起。
据爹说，苏河与他和早逝的娘皆是年少时的好友，一起闯荡江湖，又一起隐居。
柳梦色皱皱鼻子。
他不喜欢那个大叔。老爱喝酒，又爱捉弄他。而且面容邋遢，落魄的很。
但他不得不听爹的话。
每次都要恭谨的称一声，苏叔。
爹是在柳梦色十八岁那年死去的。
入殓的时候，苏河一直没露脸。是柳梦色和几个乡里人张罗着身后事，直至入土。
柳梦色气势汹汹的去找苏河。
他想问他怎能如此无情无义，他们一起相处了十八年，而与爹更久，可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
他是在小河边的树林里找到苏河的。
那个人醉醺醺的躺在地上，衣衫凌乱，七八个酒坛散落在旁。
柳梦色气的浑身发抖，握拳，冲上去就要挥向那个人的脸。
拳到颊边，却被人握住。
躺在地上的苏河睁眼看他，眼神亮的吓人。右手握着柳梦色的手，就那么慢慢的放到自己的脸旁，轻轻的磨蹭，转而又移到唇边，细细亲吻。
柳梦色噎住。
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将他的拳分开成掌，舌头缠上手指，温热黏湿。
他忽然觉得心跳如鼓。
月光惨白，刺入眼，扎入心。
四
柳梦色每次想到那晚，总会眼皮直跳，心慌意乱。
他想自己一定是撞鬼了。
不然怎么会做出那等事？还，还是和那个人？
他自那晚后，便处处避着苏河。倒是苏河依旧那副落拓的模样，抱着酒坛，没日没夜的喝。依旧会击剑而歌。依旧是那个难听的要死的嗓子。
柳梦色舒口气，但心底又隐隐失落。
那晚，真的是他么？抑或自己的一场梦。
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
一连好几夜，他都梦到与那人行事。激烈而真实。
他似乎能听到那人嘶哑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等至清早他兴奋的醒来，却只有冰凉的被褥。
年少气盛，却禁不得这样的折腾。于是某个无月之夜，他推开苏河的门。
苏河正在喝酒，酒气熏然，把进门的柳梦色也熏醉了。
他看到苏河在对他笑，轻轻的笑。与往日的样子不同，却是多了许多神采。
柳梦色慢慢走上前，慢慢俯身，亲吻。
他未拒绝，反而回应。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柳梦色二十五岁那年。
苏河已是病弱之躯，酒如毒，早已渗透他的五脏六腑。日夜咳嗽，如要将心咳出来一般。
柳梦色四处寻医，年轻的脸庞满是疲惫忧心之色。倒是那个时日无多的人，反而一脸轻松，好似终于解脱一般，安然自在。
某日，苏河将柳梦色叫到床前。行将就木之人，面容消瘦，眉宇间却有隐隐的喜色。
他一边咳一边交代，死后将他葬在此处，与柳梦色的爹娘比邻而居，如同生前。
又说，你年纪不小，可找个好女子，好好过日子。
忽然又笑。
占了你这么多年，却是对不住了。
他忍不住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酗酒如命，即使明知那酒会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生时混沌潦倒，临死却那般逍遥自在。
为什么一同过了那么多年，竟还要说声对不住。
只是他没问，他也懒得去思索这些事。
他只知这个人就要离开他了，而他只能徒劳的握着他的手，别无他法。
无法挽回。无法挽留。
五
柳梦色没有听苏河的话，而将苏河的墓安置在小河边的树林里。
又在其旁挖了座空坟，写了自己的名字。
写罢，颓然倒地。
满身尘土，他趴伏在地放声大笑，转而又大哭。
日已迟暮，却是倦鸟归林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