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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行军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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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珩听完,又翻翻手中的奏折,眉头皱起来。
傅薄棠以为他是害怕,垂眸一笑。怕也好,这样唐雪珩就不会缠着他一起,不会随他在江南逗留。
他把食盒抱过来,本想给唐雪珩递个点心缓解一下情绪,哪知那平日没正形的小少爷却抬起头,说起正经话来。
“人死不能复生。那些活死人没有神智,只是被人操控的尸首。这种手法,若非傀儡术,便是尸蛊虫。傀儡术必须埋傀儡线,且施术者不能距离太远,单人作案亦不能现身多地,这种情形可能性不大。那便是有人在尸体中孵化蛊虫,可那是西域秘术,为何会在中原出现?”
傅薄棠一时无语。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面前曾经只会玩乐的少年慢慢长大,到了意气风发、独当一面的年纪。他没见过这样认真的唐雪珩,正正经经的一言一语,都有独到的魅力。
怕把持不住,傅薄棠赶紧塞了块点心进自己嘴里。
只可惜,认真的唐雪珩不过昙花一现,分析了三言两语后,便把奏折丢开,和傅薄棠抢点心吃,吃饱点心,又蜷在马车一角睡去。闲散的样子像是在郊游的路上,好似适才言之凿凿的英气少年与他并非一人。
傅薄棠只得笑笑,将食盒收好,继续从奏折里发掘线索。
正是午后,车队已出京城。郊外没有高耸的建筑,尽是花草青木。阳光打进车厢里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
傅薄棠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熟的。
只再一转神,他便置身在昔日王府的桃花廊下——那条长廊是小时候他和唐雪珩最爱待的地方。木檐竹席,冬暖夏凉,又挨着王府里的那片桃花。每到春日花季,暖风吹拂着花瓣落在廊下,场景比画里还美。
他往前走,便瞧见了当年少时的唐雪珩。
蜷得小小的,在那把紫藤的摇椅上睡着。
唐雪珩是家里的独子,又是老来子,自小得万千宠爱于身。娇生惯养、嚣张跋扈,让人束手无策。
连他也……
“阿雪!阿雪!”
身后传来少年的叫喊声和脚步声,傅薄棠忙不迭地躲开。从廊那头跑过来的,正是当年青涩的自己,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的年纪。
小薄棠喊了几声,发现小雪珩真的睡熟。他环顾四周,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摇椅上那粉雕玉琢的人儿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随后,似是筹划许久的诡计终于得逞,带着满脸的笑,红着小脸跑开了。
傅薄棠站在边上,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曾经发生的一切,唇角也不禁牵起一丝笑容。
多好啊。
多好的年纪。
这是他和唐雪珩最美好的童年。
而在那之后……
之后……
“咚咚咚!”
敲击车窗的声音将傅薄棠从美梦中惊醒!常年征战沙场,一点微弱的响动都能挑起他敏感的神经。他连忙睁开眼推开车窗,睡在一旁的唐雪珩不知是否也因这动静,迷迷糊糊地睁眼醒来。
车窗外头,是一匹黛青骏马,马上立着的,是个一袭玄黑戎装的苍白少年。瞧见车窗开了,少年弯下腰,一张清秀的面庞透过车窗露出来。
“小冷哥!”
少年还未开口,唐雪珩便窜过来,探了脑袋出去:“小冷哥,好久不见你了!”
少年点点头,阳光下的面庞没有半分血色——他生得就是这样过分的白,人长得也纤细,乍一看,像是个一碰就倒的病秧子似的。
可谁若小瞧他,马上就能尝着苦果。
这个看着纤瘦的少年,可是傅薄棠最贴身、最得力的影卫。
虽是贴身侍卫,却并不时常跟着主人,毕竟傅薄棠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比起守护,他更多的是探查敌情、搜索情报、指挥将士。这个和唐雪珩差不多大的少年,虽不多话,却格外得傅薄棠信任。
他没名字,也没家人,是傅薄棠从战场上捡来的。
人生得冷,性子也冷,小冷这个名字,先是傅薄棠喊着顺嘴,随后就传开了。
车窗外,小冷弯着腰,低声道:“将军,大军已行至京外二十里,预计今夜在洛莲城外扎寨。我已去前头看过,无异情。”
傅薄棠点点头,小冷又看了唐雪珩一眼,便策马行到车队最前头去。
车队约莫又走了两个时辰,夕阳西下时,正好行到洛莲城。天色黑透前,众将士由小冷指挥,顺利完成扎营。
等安顿好,小冷又安排两个将士,入城采买些日常补给。随军的两个炊仆,生火忙活着众人的晚饭。
并没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
一切都有小冷,傅薄棠也格外省心。
吃饱喝足,主营里,唐雪珩已换好了寝衣在那里趴着。傅薄棠弯腰进去,脱靴更衣。战袍褪下,露出身上数不清的深浅不一的旧刀口,他背对着唐雪珩有意遮掩着,疤痕丑陋,他不想把这狼狈的样子给少年看见。
可换好衣服一回身,唐雪珩正抱着枕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傅薄棠假意一咳,轻声道:“坐了一天车累不累?早点睡。”
唐雪珩不说话,依旧在那里坐着。
傅薄棠抬起手,想去摸少年的头,然而还没碰到人,便有一丝凉意如同冷蛇,绕着手臂攻到面前来。
傅薄棠没有动,他也不敢动,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此刻缠着锋锐的铰首丝。铰首丝的两端在唐雪珩手里头,只要他一用力,傅薄棠的手骨都能露出来。
傅薄棠许久不曾遇见这样的死局。
一方面,是唐雪珩暗器手法精益,一方面,也是他对面前人,毫无戒备之心。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许是唐雪珩觉得没劲,便松了手把铰首丝收起来。他抬头看着傅薄棠,嘟囔道:“你怎么都不惊慌?你不怕我真动手把你手指切下来?我那么想杀了你。”
“你不会。”傅薄棠轻声说。“是不是坐车无聊不高兴了?”
唐雪珩不说话,转身把灯吹了。傅薄棠无奈一笑,在少年身侧躺下。他能听见少年的呼吸声,每一声都拂在他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听唐雪珩喃喃一句。
“傅薄棠,我真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们都已经放假了呢~
而我还在暑期工作中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