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有恶报》蛇蝎心肠

6、第 6 章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是真的。”

　　“木生那个孩子我也见过，虽然闷了点，但是孝顺的很，怎么可能是鬼胎？”

　　“木生家里没了大人，没人告诉他玩火不好。咱们当时怎么就......”

　　村民本来是来劝慰赵村长他媳妇的，但是听到赵村长媳妇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铺在眼前，村民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村民中间不乏当年主张把木生杀死的人，更不乏每天围观木生一颗脑袋在水面上艰难挣扎求存，还毫无同情心的扔石头的人。木生终于撑不住沉下去的时候他们还在笑，但是一听到鬼胎的传言，他们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人们议论纷纷，谁都想把这天大的祸端推到别处去，仿佛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过着以前的日子。

　　他们讨论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村长，当年最先传木生是鬼胎的不就是你们家么！”

　　这下就像冷水泼进了热油锅，所有人都找到了可以指责的对象，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赵村长。

　　“村长，这是真的么？”

　　“村长，真的是你当年在推动流言？”

　　“村长，你这样做有想过自己害的是一条人命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恨不得此时此地就在这里将赵村长就地正法。

　　就是这个人，蒙蔽了他们，让他们犯下了谋杀一个孩子的罪行。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是他们的村长？他们的村子里怎么能够有这样卑劣的人？

　　尖利的言语刺向赵村长，让赵村长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就算是他家的人说了什么，当年传言满天飞的时候怎么没人说这些？

　　他几乎要气得破口大骂，但是又觉得骂出来反而是失了身份。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再说了，有错的就他一个么？

　　“到现在才假仁假义不觉得太迟了么？”当村民们终于指责完，现场再次复归平静之后，赵村长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们想要让木生离开村子，如果不是你们想要杀死木生，我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让一个人死的无声无息？杀人的人不是我，是你们。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鬼胎，你看他活着的时候克死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全家，长大了又烧了村子，难道不是死了才对大家更好么？”

　　他们可不就是巴不得这个鬼胎赶紧死了，不然怎么会纵着那泼妇去逼迫秀才举人的儿子。要知道这事传出去，对村子的名声也不好。

　　他们三石村一直都自诩民风淳朴。

　　村民们沉默了一会，随即——

　　“那又怎么样，我们，我们是无辜的！”说话的是郑家的一个年轻人。他梗着脖子狡辩道。

　　残忍？他们怎么可能残忍。如果不是当年有人言辞凿凿，说木生就是个鬼胎，他们会这么对一个可怜的孩子么。

　　木生多可怜啊，没生下来就没了爹，才几岁又没了娘。他们在农闲的时候还给木生家送过吃食呢。

　　对他来说，只要把一切都怪罪在赵村长身上，似乎就能够证明他的无辜。然而他们也没想过，那些吃食大部分都馊了，喂猪的泔水又不差那一口。

　　随着青年的发声，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响应了。

　　“是啊，我们只是被蒙蔽了！”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铸下大错。”

　　“对，对，都是你啦！”

　　“什么村长，我呸！”

　　一旦有人开头，事态就不可收拾了起来。

　　赵村长也没有想到这些村民不仅没有因为他的一番话而退却，反而越发的咄咄逼人的下来。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

　　“这其实都是你的罪过。你只是想要安慰一下自己，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借口。”

　　这是一个嘶哑古怪的声音，声音幽幽的传到赵村长的耳朵里，轻的像是错觉。

　　赵村长自觉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却找不出任何一个人可以和这个声音对上号。

　　赵村长转身一看，却只看到了自家媳妇。

　　女人的双眼还肿着，鬓发也散乱不堪。她右脸略微有些不自然——这是赵村长前一天打的。

　　这个女人和他同床共枕了半辈子。赵村长是一村之长，又是当家的汉子，自家媳妇哪有胆子在背后阴恻恻的说这些？

　　大概是错觉吧......

　　他转过头试图继续找寻刚刚那个声音，然而一无所获。。

　　赵村长找不到声音的由来，眼前又是这样一群的乱民个顶个愤怒的看着他。赵村长无暇他顾 ，立刻思量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处理眼前的乱局。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害死了我的三姐儿还不够么？再说，那王大虎不也是你亲手掐死的么！”

　　“你！”如果说村民的倒戈仅仅是让赵村长焦急愤怒，那么赵村长媳妇的倒戈简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村长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他的肤色是天生的黝黑，这个时候却因为脸上充血而呈现出一片的黑红色。

　　赵村长喘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他气急败坏的上手就掐住了他媳妇的脖子。

　　当年赵三娘嫁给王大虎之后，也不知道是王大虎先起了心思，还是赵三娘看上了王大虎，这两人就开始暗通款曲。

　　如果不是赵村长媳妇在王大虎被关起来那天晚上想去看王大虎，赵村长还不一定要被蒙多久。

　　赵村长搭配着村长媳妇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当时仵作验尸的时候，三石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在场，除了那些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让大人们拦着不让看之外，村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王大虎是怎么死的。

　　拖着一条腿的，不正好和赵村长对上了么？

　　赵村长年轻的时候是一条好汉，也是村里最好的猎人。只不过当年他去救被狼叼了的木生爹的时候不慎被狼咬了腿，那条腿就那么废了。

　　这下连动机都对上了，赵村长的头上可是绿油油一片哦。

　　村人们窃窃私语，个顶个的都悄声的议论着这赵村长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的乌龟。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无论是痛苦还是愤怒都在一点点的远离。他觉得自己很平静，又觉得自己像是在被煎熬。他甚至感觉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就连村民凶恶的眼神和不善的举动都无法令他产生任何的波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蓦然，赵村长的嘴里爆发出一阵狂笑。

　　“对，是你，一定是你。是你，不是么！！”他以一种以往绝对做不到的姿势冲破人群。遇到人群的阻挡，他一挥手就把人推倒在地，一矮身就从人群里钻将出去。

　　赵村长本来因为前些年总是在田里干活，到老了有一条腿不太爽快，总是要拖着腿行走，但是现在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这条腿的累赘，只是狂笑着以极快的速度往河边冲去。

　　他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村民们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仿佛不理解刚刚为什么赵村长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和速度。

　　“他疯了。”赵村长的媳妇冷笑着。

　　反正她也是要死了，浸猪笼死也好，被她那汉子打死也好，都不过是一个死字。她死之前至少还能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赵村长媳妇只觉得心里从没这么爽利过，她为这个汉子生儿育女，但是这汉子对她却是动辄打骂。她要死，但是她也不能让他好过。

　　她自始至终都和那王大虎清清白白，不过是为了女儿想去看看女婿是不是还好，就被他说成是不守妇道。现在她女儿也死了，她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赵村长媳妇桀桀怪笑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用早就磨尖的那头抹了脖子。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王家老头看着赵村长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死的干脆的赵村长媳妇默默的摇头。

　　与此同时，心里也似乎是大石头落了地，仿佛只要赵村长疯了，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情就可以完全被推到这个已经疯了的村长的头上。

　　都是赵村长的错，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受了挑拨。

　　“我知道一定是你！小畜生，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一路从自己的家中跑到河边，赵村长已然是气喘吁吁。

　　他本来是有一条瘸腿的，这条瘸腿让他废了远比常人要多的力气才能够跑到河岸。

　　赵村长并不觉得自己累，他现在很兴奋。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些日子一来，村中怪事的源头了。

　　是的，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木生。

　　除了他还有谁呢？

　　当年木生还活着的时候，就是王家霸占了他的院子，还霸占了他的田地。当年郑家的小伙子每次在木生跑到河边捞鱼的时候都要用长长的竹竿子把木生捅进水里。

　　这些曾经欺负过木生的人都死了。

　　而且一个个死的蹊跷。

　　所以，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木生做的。他要把他从河底揪出来，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到时，他还会是三石村的村长，而那些人会发现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木生，就是个鬼胎！

　　赵村长兴奋的笑了，然后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从此就再也能爬上来。

　　几日之后，村民在河里把已经泡的发肿了的赵村长的尸体捞了上来。

　　没有人关心赵村长到底发现了什么，因为他们已经认定这个人害了妄想症。也没有人关注赵村长的丧事是怎样安排的，因为他们都不想再和这个曾经的村长有什么更多的联系。

　　一切都似乎风平浪静了

　　三石村再度升起的炊烟和依旧美好的景色似乎昭示着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三石村还是原来那个三石村，而三石村的村民依旧是那些老实淳朴的村民。

　　没人关注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惨案，也没人想过将那个被他们扔进水里活活淹死的孩子的尸骨如今何在。

　　只要当它是不存在的，那它就真的不在了。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哪有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