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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N3:回忆 ...

  •   “头晕吗?感觉有力气吗?想吃点东西吗……”
      “你就像个老妈子似的,”宿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一天要问多少遍?”
      季清苑举起烤焦的不知名生物的大腿骨,宿洵当即一阵反胃,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难吃死了,不要。”
      这样的病患本来应该在重症病房里打葡萄糖点滴,地板上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床头应该有水果篮和新插的鲜花,有专业的医生和经验丰富的护工。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好,更何况他们现在风餐露宿,营养不良,并且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
      在白天的时候季清苑还会在他耳边唠叨过去的回忆,讲他自己在这段情史中的心路历程,让他不要睡过去。宿洵觉得这就是欺负他现在不会气的拂袖而去,因为季清苑永远是那种泛滥的深情腔调,对谁说话都这样。
      “在我们第一次上床之后,”季清苑颇有怨愤地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痛苦和纠结。”
      宿洵在他背后翻白眼,季清苑干巴巴地甩了一句:“我看见了。”
      然后他用沉重的语气说:“你知道,过去几十年我一直对自己的性向……非常自信。当时简直就是让我放弃神秘浩瀚的原始森林,去拥抱一棵枸骨树……而且你竟然敢用那种语气说,如果想找人干一场能找到比我方便的。虽然我在感情方面确实不慎重,但还没有人能在床上、还和我躺在一起的时候这么说我。”
      宿洵差点吐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生理的还是对刚才那一番话的评价。
      “之后你一直没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每天盯着手机能看多久,我下属都觉得我可能提前步入老年痴呆了……不许笑,我能看到你笑。后来我不是又在螺旋大厦顶楼的餐厅见到你了吗?当时我在和我姐姐吃饭。我姐姐,一向奉行虚无主义,对人生没有追求,什么时候都轻松自在的要死。那天才吃了十分钟饭她就看出我不对劲了。”
      然后他突然开始大谈当时饭桌上的情况。
      当时季清芒穿着无懈可击的白色套装,懒散地搅着玻璃杯里的冰块:“你的手机封面是最近全国模特小姐总决赛冠军的裸照吗?刚刚十分钟你少说摁了五次解锁键。”
      “你怎么就不觉得我是有重要的工作?”
      季清芒用嗤笑代表“得了吧”,然后盯了他一会儿,突然惊呼:“天哪你爱上谁了?”
      “我没有,”季清苑就知道过了多少年姐姐都是一样讨人厌,“我看起来像是恋爱脑的人吗?”
      “每个人都有这种潜质,只要你遇到对的那个人,”季清芒眼中闪烁着让弟弟大叫不好的光芒,“所以,那是谁呢?”
      “没有谁,我还在慎重考虑。”
      “为什么还要考虑?既然你都知道这就是那个人了?”季清芒脸上的八卦热情愈发浓厚,“那个姑娘是平民,还是哪个对头家族,能把爸爸气死的那种?”
      “假设是呢?”死马当活马医吧,“假设是绝对不行的一个人呢?”
      “那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纠结的,”季清芒微笑着看弟弟茫然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人生很难得能碰见‘绝对不行’但还念念不忘的事物,错过了你会后悔终生的……你在听我说话吗?”
      季清苑的目光已经远远地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突然就这么站起身来随意地朝亲姐姐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清芒又感到一阵撸袖子的冲动:“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是请你先走,”季清苑抓起外套,没费心再看自己的姐姐一眼,“十万火急的事,抱歉啦老姐。”然后他就这么走到了恰巧来旋转餐厅吃饭的宿洵背后。
      季清苑结束了心路历程的时候,宿洵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从呼吸频率中季清苑知道他还醒着。季清苑把他轻轻放下,靠在自己身上,宿洵模模糊糊地发表了一句感想:“知道了,你爱我。”
      “知道了?我说这么一长串表达我陷得有多深,你就说了一句知道了?”季清苑听起来十分嫌弃,但他紧紧靠着身边的人,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中途又遇到几波小规模的袭击,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打退了。季清苑最伤心的是宿洵脸上露出的那种“现在我就像个废物一样”的神情,虽然这神情只出现短短的一瞬,并且掩饰得很好。他一边乖乖躲在安全的位置等季清苑带回粮食一边吐槽季清苑的手艺,不添乱不干预不抱怨,好像一切正常一样,这只让双方的心情都变得更糟了。
      季清苑晚上把自己像毯子一样遮住对方防护服破损的部分,在做梦的时候想着要不两个人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但是醒来的时候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他又觉得还可以再拼一拼。
      宿洵的皮肤开始发红溃烂,身上经常出现不知名的出血点。季清苑刚开始见到还大惊小怪的,后来就只是轻轻地给他擦掉,然后重提那争论过一万次的话题:“你穿我的防护服吧。”
      “想都别想,”宿洵第一万次虚弱但坚定地反驳,“再遇到袭击的时候怎么办,你也倒下了我们就等死吗?至少我们得有一个人活着。”
      季清苑知道此时不是说“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的好时机,他重新背起对方,像古时的苦行僧那样跋涉。
      连日的物资匮乏和疲劳让健康的那一方都受不了了,更别说病患。有一次早上季清苑没有叫醒他,等宿洵终于张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喉咙干哑。他有一会儿没有动作,不是恶作剧心理而是没有力气,最后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节省眼泪,我们没多少水。”季清苑停止抽噎,紧紧抱住他的架势像是要把他的肋骨拗成两半:“求你……求你别让这一切都变成徒劳……”
      宿洵知道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季清苑轻声祈祷的那天他还醒着。
      季清苑曾经说过可能老时他会去寻求一个心灵寄托,他没想到对神的虔诚来得这么快。
      然后宿洵又晕厥过去,他不知道最后季清苑还是把防护服脱下来给他换上了,他失去了反驳的意识。
      季清苑望着遥远的边界线,感觉自己站在人生的尽头,因为孤立无援而手足无措。只能像濒死的乞丐紧紧攥住过路人的衣角一样,把神当作最后的救赎。
      在一天中午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倒下,好在神智清醒,还没忘了手忙脚乱地让自己垫在宿洵下面。他放弃了挣扎,抱住身上的爱人,让过去的人生在眼前一一闪过,讽刺性地在心里背诵教义:“愿神以死宽恕我的罪孽。”
      他向旁边偏头向旁边看去,一个类似于海市蜃楼的绿洲影像投射过来。可能真的逼近了天堂呢,虽然自己进不去,但宿洵总不会被拒之门外吧。他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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