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45、N3：回忆

　　“异域的面积太大了，”宿洵开着车行驶在旷野里，举目四望景色几乎毫无变化，“我们不能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想想如果你是你父亲，”季清苑闷在头盔里两天，说话也变得闷声闷气，“突然落在了一个荒岛一样的地方，并且还没有必要装备和粮食，你会去哪里？”
　　宿洵转头和他对视，季清苑微微笑了一下，知道对方已经想到了。
　　“沿着他当年的探险路线。”他伸出手，在地图上画出一道弧线。
　　“你的记忆力真是令人惊讶，”季清苑带着一种着迷的神情说，“真想拆开你的头盖骨研究一下。”
　　“好了别说了，”宿洵痛苦地闭上眼睛，“你现在听起来就像是科技部那种爆炸头的疯狂科学家一样。”
　　“我上大学的时候真的想投身科研呢，就像我弟弟想从事音乐行业一样，都被无情地否决了，”季清苑望着遥远的地平线，眼神仿佛追溯着过去的时光，“不过我后来用另一种方式和科技部搭上了关系。你还记得那次‘六一三事件’我去矿区找你吗？”
　　宿洵的表情显露出“到死那天都不会忘”。
　　“我说过是去找你，其实是想赎罪。”
　　于北辰鲜有地神色惊惶地闯进上司办公室，对已经是局长的季清苑说：“长官，出大事了！”
　　季清苑举着有自己打马赛克照片的八卦杂志，向上瞟了一眼汗津津的下属：“有部级干部死了吗？”
　　“不是……”于北辰居然绕到了办公桌后面，夺去季清苑的鼠标，后者还没来得及关上男士香水的购物界面，怒视着他。
　　“您看，”于北辰点开一个链接，“社交网络上都已经传疯了。”
　　季清苑漫不经心地滑动网页，神色愈发凝重起来：“怎么回事？能让这种东西发出来，网警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还不让它失效？”
　　“技术部门那边已经在尽量撤回了，但是没用，转发已经上千次了，你知道这个博主本身就有百万流量，”于北辰担忧地望向自己的上司，“高层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意见？这件事情的负责人就等着撤职处分吧！”季清苑开始乱揪自己的头发，于北辰知道当局长开始对自己的外表做些不当之举的时候，事情就真大条了。
　　电话在此时凑巧地铃声大作，季清苑叹了口气，示意下属跪安，摒住呼吸，准备迎接父亲的狂风暴雨。
　　“你看到那个记者写的关于煤矿公司使用炸弹质量不达标的报道了？”
　　“看到了，就在他写军工部一向对非军用产品不重视的下一段。”
　　“你是怎么办事的！”果然电话的对面传来怒吼，“这篇文章上线已经四个小时了，居然还能在社交平台上看到？”
　　“我已经让技术部门那边立刻下线了，和它相关的所有内容也都已经列为违禁。”季清苑朝还没走出门的于北辰做手势，让他立刻去技术部门。
　　“你应该知道怎么及时止损吧？”
　　季清苑看着记者的名字，滑动鼠标的手停住了，他握着电话仿佛失去了知觉，直到对面的父亲开始叫他的全名，季清苑才回过神来：“知道。”
　　他挂了电话，拿起刚才翻看的杂志的时候，网页已经显示成无法访问了。他又开始揪自己的头发，有点难以置信。那个记者，那个平时只在国民报社娱乐版混迹、写写关于三大族系八卦的记者，为什么会去掺和这种事？
　　季清苑一直都麻烦他写自己的各种绯闻轶事，也算是半个朋友。所以当对方打开门看见自己站在楼道口的时候，没有吓得把酒杯跌到地上。
　　季清苑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阻止对方给自己倒酒的意图：“不用，我一会儿就走，你怎么这个点就开始喝酒？”
　　“刚才门铃响，我还以为抓我的人已经到了呢，”何宣自顾自地倒在沙发上，双腿搭在扶手的位置，“所以可不是要及时行乐吗？”
　　“你既然知道会有多严重，为什么要写？”季清苑皱起眉头看对方五秒钟就灌下一大杯，“你还把除了炸弹之外，矿场给工人配的防护面具没有任何实质用处这件事也写出来了，你这是何必呢？”
　　“那件事我没有证据，但是炸弹可是真凭实据，”林宣举起酒瓶朝他晃了晃，“超过30%的炸弹在开井的时候无法引爆，最后就被埋进了地下，但是炸弹的保险已经移除，尤其在被雨水侵蚀的情况下会非常危险。”
　　“你知道你写出来会产生什么后果吧。”
　　“矿工罢工，周围群众反对矿井开采，或者全国范围内的示威游行，”林宣笑嘻嘻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不知道哪个我更期待。”
　　“这件事你不可能独立完成，你还配了军工部的生产车间图像，军工部出场的炸弹样品，炸弹成分和实测分析，这件事有内部人员在帮你，不是军工部就是科技部的顾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季局长，”林宣把垫子往上移，然后向后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不透露消息来源，是记者的操守。”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明哲保身需要做些什么。首先，你最好在现阶段就把这个人的身份公布给警方，其次，你赶紧发一条通告，说自己全是胡编乱造，只不过是意图引起公众关注，现在，马上。”
　　林宣摇摇头：“我既然敢写，你觉得我真害怕吗？我早知道报社不可能让我发，就直接用文字图片形式贴到了个人网站上。我都这么费尽心机了，现在难道让它前功尽弃吗？”
　　“这不是你个人意愿的问题，”季清苑一直没有坐下来，他看着自毁的记者满是痛心，“我知道官方澄清这种消息会用什么步骤，首先是攻击你的消息来源，让更权威的人士驳斥你的观点，其次是攻击你的文章，没有任何人的逻辑是无懈可击的，当然，最后也是最要命的一点，攻击你本人，你无法想象你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随他们来吧，”林宣随意地把酒瓶一丢，无所谓地摊开手，“我把存款全都捐了，我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还签了器官捐赠同意书。之前我也就是写写八卦消息，死了比活着的用处大。”
　　“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但我向你保证，”季清苑最后一次尝试救他，“死是最容易的事，别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这个世界永远能夺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