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17、N1：事件

　　不能打电话。
　　首先，宿洵可能根本就不会带着手机，在生死关头任何物品都是非必需的。
　　其次，退一万步宿洵带着，假如他被抓住，屏幕上留了好几个季清苑的未接来电，自己也将陷入巨大的麻烦。倒不是害怕被拖下水，而是现在只有自己能帮他。
　　季清苑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悲观主义的怪圈。
　　“局长？”于北辰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季清苑定了定神，北城门外的寒风让他清醒了些。
　　一小时前局长办公室的铃声突然响起，里面传来气喘吁吁明显是追赶的声音：“我们把他跟丢了，但一定是去了北边，马上把北城所有的出城路线全部封锁，前往支援。”
　　当时于北辰咋舌：“出动了大半个国安局的精英，居然跟丢了？”
　　季清苑明白这个“支援”其实指的就是自己。
　　国安局的人在季清苑赶到北城门时和他握手：“我是负责这次行动的朱沛，你们还是小心点，这家伙有点棘手。”
　　是啊，季清苑在心里想，你们毫无概念。
　　不能打电话真的很令人烦躁，季清苑不知道怎么通知才能让他尽快逃过这一劫。
　　爆炸吧。季清苑默念着，赶紧爆炸。
　　突然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城郊有缕缕硝烟扭动着升上天空。紧接着，就像是交响乐一样，爆炸声开始此起彼伏，这一始料未及的变故让在场的精英们都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困惑。
　　季清苑看了一阵，转身要走：“我去看看。”
　　“什么？”朱沛显然没能消化这个突发情况。
　　季清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别墅所在地，还有你们部长、首都行政长官，都在那里有房产。”
　　朱沛看起来更加消化不良了：“所以？”
　　爆炸声还在持续响起，这回附近街上的居民都开始不顾封锁线往外探头探脑了。
　　“那里面有很多机密文件，”季清苑强调了“机密”两个字，“损毁了会造成很大损失，尤其是那个计划，你知道的。”
　　朱沛的表情明显是他不知道什么计划，但是他觉得机密文件一般都没有地下室的那些珍贵藏品重要，说不定季局长就是回家抢救自己的私人财产的。
　　“局长，”于北辰紧张地跟在一旁，“可是你……”
　　“出了事我负责，你怕什么？”季清苑把手插在衣袋里，“大半个国安局都在这，难道抓不住一个逃犯？”
　　于北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刚才就是同样一群人跟丢了。
　　“我得带几个有处理恐怖袭击经验的人回去。”局长接着得寸进尺地说。
　　警司眼睁睁地看着长官扬长而去，随后的事传遍了整个高层。抓捕失败，目标从包围圈的空隙里逃到了城郊，被反动组织劫走，最后消失在了北边的山脉里。
　　季清苑接到回老宅面见他父亲季凌阁的电话，刚推门进去就被镇纸当面砸了个头破血流。虽然他感应到物体的移动，但是没敢躲开。
　　季凌阁坐在深棕的长木桌后面，银灰色眼珠像是实心的玻璃球，里面没有一点温度。季部长显然来者不善，骨节分明的手像是要做出什么扼死人的动作：“解释一下你今天的行为？”
　　“我把‘倾听’计划的原件带回家了，不过还好最后没出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家办公了？”
　　“只是想好好研究一下。”
　　“那些炸弹是怎么回事？你一个警监，竟然疏漏到别人在自己家附近放炸弹都不知道？”
　　“确实没预料到反动组织有这么大的能耐。”
　　“你知道你自己在清缴行动里是一个多重要的战力吗？”
　　“是我预算失误，没想到国安部倾巢出动也抓不到一个人。”
　　“你在拿话堵我？”季凌阁拍了一下桌子，力度计算得相当之好，不至于散架而又能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马上恢复了毫无怒色的平板表情，眯起眼睛看自己的儿子，“你和宿洵有什么交情？”
　　季清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没什么交情，就在宴会上和夜总会里见过几次。”
　　季凌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向后靠在座椅上：“我和其他几个副总警监批准你停职等待处分，你没意见吧。”
　　“不敢有意见，又不是第一次停职了，”季清苑还是面无表情，“多谢父亲和各位叔叔。”
　　季凌阁慢慢地把手搁回桌子上：“平时花天酒地，或者寻花问柳，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大族系哪一个人没干过，但你要是跟反动组织扯上关系，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到时候，季家也不可能牺牲整个家族，就为了保你一个。”
　　“我明白，我不至于糊涂到那种程度，”季清苑低头看着桌面，上面是他父亲苍白的两只手，“我是既得利益者的一员，没什么理由跟自己的同族对着干。”
　　“你明白就好，”桌旁的一块手帕平移到了他手里，“擦擦你的脸。”
　　季清苑道了声谢，把手帕按在额头的出血口上，转身离开了房间。管家走上来向他报告：“您的房子短时间内是不能住了，老爷在北郊还有一处房产，已经收拾好了，安保系统都是老爷亲自设计的，您可以暂时去那住。”
　　季清苑只说了一句：“好。”
　　“这是您拿回来的文件，”管家提出了一个包，“其他的东西我让下面的人重新去购置了。”
　　“谢谢。”季清苑把包接过来，这是他从大火里抢救出的唯一一样东西，除此之外那座房子里的一切都被烧毁了，连同他的过去。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触摸那枚指环。那个人肯定后悔了，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家族会被其他十一族联手灭门，绝不会跟自己这个对家的继承人发生任何关系。
　　季清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拿出来，套在无名指上。其实那天晚上对方用棉线在他的无名指上绕圈的时候自己是醒着的。宿洵不需要这样量戒围，估计只是想像平民一样体会这个过程是什么感觉。这个傻气的动作害自己半个晚上没睡着，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把戒指拿下来，用一个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可能会有人问起，他可以坦然地回答：“这是我的神明。”
　　管家问他还有什么需要的。
　　“不用了，”季清苑犹豫了一下，“不，有的，我想喝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