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12、N1：事件前

　　宿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但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空气，还是无色无味的那一种，从自己身前飘然而过，坐在角落里的琴凳上，打开了琴盖。
　　宿洵皱了皱眉，没有动作，仍然坐在床上看他。
　　季清苑抬起右手，缓缓放下，轻轻敲出了几个和弦，旁若无人地吟唱起来。
　　完全没有歌词的吟唱，好像溪流的水声里飘落了几个音符，在心里涤荡了一阵，宿洵已经忘了他破坏对方安保系统闯进来的目的。
　　季清苑加入了左手，曲调顿时丰富起来，宿洵想起从前他可能就凭着这招让无数少女芳心碎地，紧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也没有问季清苑他介不介意。
　　烟雾逐渐在房间里弥漫起来，缭绕着飘到季清苑身前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弹奏，往宿洵那里瞟了一眼，然后优雅地起身，到卧室的另一边，打开了一个柜子，拿出一个酒瓶和一个杯子。
　　宿洵坐在白色的雾气之中，迷离地看着对面的人拿着酒瓶缓缓走过来，让它飘到空中，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接着季清苑走到他跟前，用食指和中指把烟从他的唇间抽出来，叼在自己嘴边，把手上的酒杯递给他，后退两步，在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慵懒地坐下。
　　宿洵喝了一口，站起来靠近他：“你不喝吗？”
　　银色的眼睛瞧了瞧他，把烟拿出来，缓缓地在他脸上喷出了一圈白雾，白雾之后微微勾起的嘴角迷醉而动人。季清苑把烟摁在了旁边桌上的烟灰缸里，仿佛是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房间里不许抽烟。”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这个房间里有烟雾报警器，我以前定了规矩，回家不抽烟，”季清苑打了个响指，窗户应声打开，“但是你今天弄坏了我所有的探测设备，所以我小小地堕落一下。你该庆幸我没有把安保系统设定成自动报警，要不然你现在就该跑路了。”
　　“我会跑的很快的。你还没有回答关于酒的问题。”
　　季清苑耸了耸肩，凑近他的手，让酒杯倾斜，缓缓抿了一口，银眼睛向上望着他：“我觉得一个杯子就够了。”
　　宿洵放任杯子飘到了钢琴的顶盖上，俯下身去吻他，浓烈的酒精味在唇齿间交缠，很容易使人神志恍惚。
　　分开的时候宿洵问他：“这首曲子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我在南城区小巷一个叫‘脱离’的酒吧里听到的，我下班之后有时候会去那里待一会儿，地方挺偏僻的，所以比较安静，”季清苑摩挲着对方的领口，“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我会唱给自己听。”
　　“你现在心情很低落吗？”
　　“看不出来吗？”季清苑装作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因为我男朋友生气了。”
　　宿洵脱口而出了一句“抱歉”，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你还是很在乎我的过去是不是？从你刚才皱眉的时候能看出来，我每做点什么你都会猜测我有没有对其他人做过，”季清苑把额头贴在宿洵的衬衫下侧，衣服上还有淡淡的烟味，“我一直觉得其实你没看清我，如果看清了，你绝对不会喜欢上我。”
　　“我确实不喜欢你，”宿洵半跪下来，轻轻地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对方的手上，“但这并不妨碍我爱你。”
　　银色的眼睛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戳破了里面的星光就会滴落下来：“我心情低落是因为我自己，我可能配不上拥有爱情。”
　　“但是每一个人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哦，那是因为我很擅长让人做梦，”季清苑微微远离他，“现实让人厌倦，所以我编织一个梦境，塑造出姑娘们希望拥有的最完美的形象，让她们和我一起做梦。但是梦迟早会醒，等她们醒过来，发现其实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就知道过往的一切有多么不值得，那个时候她们就会马上离开了。”
　　“所以呢？”宿洵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我现在看到的也是梦境吗？”
　　“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次我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季清苑靠在对方的肩上，“所以我有点害怕，害怕你先醒了怎么办。我老用‘说不定会和谁家女儿结婚啦’来刺激你，因为我不知道你能容忍我到什么地步，我是不是很作？”
　　“你害怕我介意你的过去，我害怕你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宿洵用手摩挲他的头发，“我怕你有一天觉得太累了，回到原先的你，怕得要死。你的害怕跟我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凭什么？”季清苑皱着眉看他，“明明都是我最先勾引你的，电话也是我打的，手机也是我送的，每次调情都是我……”
　　宿洵指出一个既定事实，“那是因为你很擅长。”
　　季清苑看起来有点沮丧，扣子也不解了，起身侧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银色的眼神有点忧郁，窗户自动关上了，这架势就是叫人来哄他。
　　宿洵叹了一口气，坐在他身旁，右手抚摸他的脖颈，季清苑僵了一会儿，歪头把脸颊往对方掌心蹭了蹭。
　　“这么久才回来一次，刚刚我不该在夜总会跟你吵，”宿洵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道歉，“我错了，行不行？”
　　“你有什么错？”银眼睛看了看他，“都是我乱说些什么结婚的话，你有什么错？”
　　对方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躺下：“不吵了，很无聊。”
　　季清苑用膝盖顶了顶他：“去把你的烟味洗掉，以后在我房间里不准吸烟。”
　　“你明明也吸了。”
　　“谁插入，谁负责，你有义务照顾我的感受，”季清苑用食指戳了戳他，“而且，烟酒都沾，容易短寿。”
　　“你这个纵欲过度的人没资格说我。”
　　“诸神在上，我从良很久了！”
　　宿洵悻悻地坐起来，一边脱下衬衫一边往浴室走，还没等他打开水龙头，侧面飞过来的东西险些打到他脸上。宿洵抬手接住了它，发现是润滑剂的时候无奈地向门口望去。季清苑单手撑在门框上，表情好像在思考：“我也有烟味，一起洗比较节省时间。”
　　宿洵猛地把喷头调转方向，水流高速喷洒出来，季清苑迎面接受了洗礼，头发湿淋淋地耷拉下来贴在脸颊上，但他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