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权益（上）》晴川

5、五，统统关禁闭

　　天翼看看地上那个被罗密踹烂的控制器，沉默了。
　　友情，同黄油蛋糕一样，是奢侈的东西。天翼多年未见过它的面了。现在，天翼看到一只小吸血鬼给予他的友情，他面无表情，不知该感动落泪还是冷笑一声。

　　赵敏道：“罗非罗密，你们兄弟俩个，一起回你们的房间去，晚饭不用吃了，直接睡觉吧。”
　　罗非急怒：“妈妈，我根本没有错！”
　　赵敏道：“在这个家里，我不赞成使用电击器。”
　　罗非跺脚：“我的所有朋友都用这个来训练人，难道你要我对可可讲道理？他听得懂吗？”
　　赵敏沉默，转过头去，看到天翼站在可可身边，一只手放在可可肩上，那个小人，站着同可可蹲着差不多高，可是那有一双有力坚定的手，他的手按在可可肩上，让可可停止颤抖。赵敏轻声道：“我想，可可是懂的。”
　　大个子黑色的可可慢慢地放下抱着头的双手，抬起头来，看到一脸血污的天翼，有一双闪闪发光的充满同情的眼睛。可可喉咙里呜咽一声，没再动粗。
　　赵敏说：“好了，罗密罗非，回你们房间关禁闭。可可，没你的事，以后不许打你的同类，好了，去吃你的饭吧。天翼，来，我们谈谈。”
　　天翼转过身来，他的手还是轻轻拍拍可可的肩，才慢慢走过来。
　　这个小人，有一种成年人都不一定具有的稳重与威严。

　　天翼洗了脸，鼻子没什么事，嘴唇有点肿。
　　他坐在赵敏对面，赵敏把牛排与土豆泥放到他盘子里，问：“会用刀叉吗？”
　　天翼说：“筷子。”
　　赵敏把筷子给他，天翼说：“您说，我听着。”他没有吃东西，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是不礼物的。
　　赵敏问：“你母亲教你的？她好吗？”
　　天翼说：“她死了。”
　　赵敏沉默一会儿：“我很遗憾。”
　　天翼笑了，可是他没说话，他心里问：“人会对一只陌生的狗的死亡感到遗憾吗？”不过不要紧，人对陌生人的死也不见得真的感到遗憾，他很欣赏赵敏说这句话时所表现出来的礼貌。
　　赵敏问：“你愿意讲讲这些年来的经历吗？”
　　天翼沉默一会儿：“去年，我母亲死了，春天时，有人到我们居住的长白山打猎——我想，是叫打猎吧？我与朱丽被抓到。我被卖到农场，朱丽被送去拍卖场。后来我从农场逃出来，被一个混蛋抓到，我再一次逃出来，被抓到收容所。”
　　赵敏点点头，这孩子说得很简单，而且一句不抱怨，可是赵敏知道农场里的情形，也知道一个混蛋吸血鬼会对人类做什么事，她不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伸手拍拍天翼的肩膀，天翼本能地想躲开吸血鬼对自己身体的碰触，可是他也知道那样做很不礼貌，所以他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忍住了，赵敏那只纤细瘦白的手轻轻地拍在他肩膀上，那只手，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油的香味，轻柔而温暖。
　　这只手并没有让天翼想起自己的妈妈，他的亲妈受了太多的苦，一双手早已是一种工具，没有残留任何曾经有过的优雅与温柔，可是赵敏轻轻拍着他肩膀的这只手，依旧唤起了他于一些他并不熟悉的类似于温情的东西的回忆。
　　天翼微微放松了肩，放低了自己昂着的头，沉默了一会儿，天翼说：“对不起，我砸了东西。”
　　赵敏说：“那没关系。不过，你要知道，天翼，罗非不是一个溢用电击器的混小子，我们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今天可可的行为太过危险，罗非是有点过份，可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教训一下可可是有必要的，天翼，不是所有人，都象你，可以用语言沟通。可可是个弱智，我很抱歉，我们尽可能地教育他，但是他已经不能恢复应有的智力了。有的时候，小孩子如果一定要玩火玩电爬高，做母亲的也会打一下他们的手，让他们记得那是不可以做的。”
　　天翼沉默，半晌：“如果你有个弱智儿子，你大约不会用电击器教他守规矩吧。”
　　赵敏也沉默了，然后叹息一声：“是的，不会。不过，还是会有必要的惩罚。”
　　天翼点点头：“我明白了。”
　　赵敏问：“那家伙对你用过电击器？”
　　天翼沉默，过了许久，赵敏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一整夜。”
　　呵！
　　一整夜，赵敏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难怪天翼对罗非的行为那样愤恨。
　　赵敏说：“那是吸血鬼中的败类！”
　　天翼沉默一会儿：“他象你一样爱自己的孩子，奉公守法。”
　　赵敏瞪住天翼，天翼想说什么？
　　天翼轻声道：“他那样对我，因为我是一个人！”
　　赵敏沉默了。一边的罗大同终于开口：“天翼说得对，他受折磨是因为他的权益不受法律保护。道德只对讲道德的人有约束力，以德治国是个狗屁（笑，请删）。天翼，我们一直在努力为人类争取权益，当然不是与吸血鬼平等的权益，你也知道，那是未来很久以后的事，路很长，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
　　天翼奇怪地看着罗大同：“你们？”
　　赵敏笑道：“是啊，我们都是人权组织的成员，大同是主席。”
　　天翼象吃瓜子吃出个臭虫一样奇怪了：“你们？为什么要为人类争取权益？”
　　赵敏道：“为了鬼道主义！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人道主义。”
　　天翼张大嘴，半晌：“别的鬼不把你们当怪物吗？”
　　赵敏笑：“开始有，后来，大家也渐渐接受了，鬼道地对待人类已经是公德的一部份。接下来，我们希望改善农场的养殖环境。”
　　天翼眼睛再次一黯：“农场！”
　　眼前重又浮现巨大的肥胖得可怕的白痴婴儿，两岁的幼儿已长到一百斤，并且开始产血。为了早一点产血，农场主禁止刺激这些幼儿，不准他们活动，喂食极高热量食物，那些个巨大无比的幼儿，挂着口水痴笑着，瘫在地上，不能站立也不会站起来，唯一的运动只是把手指伸到嘴里含着。有时难得地蹬蹬脚，肥肉如同巨大的波浪一样抖动着。
　　随时大小便，再怎么清理也有一种恶臭，那种恶臭混着幼儿本应有的奶香，让天翼一想起来就想吐。
　　天翼慢慢握紧拳。
　　罗大同说：“我们正在寻求大众支持，改善工业化农场的情况，不过，一涉及到大财团的利益，事情就变得很困难。不过，天翼，慢慢来，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赵敏握住天翼手：“你是个有智力的人，所以我们向你说明情况，天翼，你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学习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如何动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来为人类争取权益，我不希望再发生那种无理性的暴力事件了，那对你的处境毫无改善，明白吗？”
　　天翼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赵敏的手确实很温暖温柔。
　　半晌，天翼点点头：“我明白了。”
　　赵敏笑道：“好，吃完饭，同罗非罗密一起关禁闭去吧。对了，天翼，记着罗非只是性子坏点，他不是坏人。”
　　天翼点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