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权益（上）》晴川

4、四，电击

　　罗密擦擦眼泪，走过去：“你干嘛咬我！”
　　天翼沉下脸来：“我不是狗，不许给我起名字，不许摸我的头。”
　　罗密那只正要伸过去抚摸天翼的手一下子缩回来，他有点尬尴地笑着。
　　天翼虽然一脸威胁，可并没想到自己的威胁这样成功，而且被威胁的小鬼也没露出恼怒的神色。那小鬼倒一脸赔笑，好象怕他生气的样子。天翼有点意外。
　　他被捉到城里有些日子了，他从农场逃出来，被吸血鬼捉到收养过，再逃，又被收容所捉到，他所见过的吸血鬼虽然都有着优雅的外表美丽的外形，但在他眼里都是妖怪猛兽。吸血鬼当他不过是食物，猪马牛羊一样的东西，他当吸血鬼也不过是妖怪猛兽，即惧且憎，可是这个小鬼，却不一样。
　　这小鬼喜欢他，这也没什么，好多吸血鬼喜欢养个好看点的小人来陪自己玩，这小鬼尊重他，这点就难得了。
　　虽然天翼知道自己此时不过是个珍稀的大玩具，可是比起来农场里的惊恐，收容所的简陋与虐待，这里的处境好得多了。
　　天翼在城里的这些日子，每次费尽心机逃走，不过两天就又落到这个或那个吸血鬼手里，他渐渐也明白，在这个城里独个的人类是无法生存的。
　　罗密的举动，对他的态度，近似于对待一个平等的人。
　　罗密的和气让他平静下来。想找到朱丽，他自己在城里乱闯怕是不行，如果有罗密帮忙就容易多了。
　　天翼没有看上去那么小，他不过是营养不良长得瘦弱，论年纪他倒比罗密还大二岁，况且他一直与母亲妹妹挣扎中求生，又历经惨变，他的考虑比较周密。
　　所以罗密小心翼翼地拿来名牌时，他虽然瞪大眼睛怒问一句：“这是什么？狗牌？”经过罗密结结巴巴地解释之后，倒也勉强带上了。
　　那是一个指甲大小，椭圆的半透明的银白色扣子，天翼拿在手里，微微有点迟疑，这个东西扣在皮肤上，虽然硬弄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撬的时候可真痛啊。罗密凑过去：“咦，你额头有个印子。”
　　天翼苦笑，罗密也明白了：“有人收养过你？”
　　天翼沉默。
　　罗密问：“你自己弄下去的？很痛吧？”
　　天翼没有回答，慢慢地把那个扣子按在额上。
　　这个小小的扣子，可以打开所有罗家允许他通行的房间，罗密保证三二天后就为他打开大门的锁，有了这个名牌，天翼在街上乱跑再不会被吸血鬼骚扰，他要做车，车上也会自动扫瞄他的名牌，把帐记在罗家帐上，不过罗密小心地说：“别坐车去月球，很贵的。”
　　天翼笑了。
　　罗密大喜：“原来，你也是会笑的。”
　　天翼白他一眼，正要骂回去，医生来了。
　　一通检查过后，发现天翼断了一根肋骨，罗密虽小也知道对人类来说那是大伤了，谁知天翼混不在意，接骨时痛得咬紧牙，却也没有出声。罗家对这个小人的坚强都感到意外与震惊。
　　罗非有点内疚，讪讪地：“啧，弟弟你倒收养了个好汉呢。”
　　罗密忽然以比他年纪成熟得多的表情沉下脸来，郑重地：“天翼是我的朋友，你不许再动我的朋友。”
　　罗非笑笑：“你的朋友，你的小狗朋友。”
　　天翼有一刹那手臂支住床，一副要起来同罗非拼命的样子，可是不待罗密惊叫，他自己就又慢慢躺倒，闭上眼睛，不再看这些个鬼。
　　一直站在后面的赵敏微微有点心惊，这不是个野人吗？怎么这孩子看起来不但同罗密一样聪明，而且比罗密还多点心机。这个小孩儿，原来那么狠辣，她还可以只当他是个野人不懂事，可是现在又表现出这样的忍耐来，这才真让人心惊。
　　会不会，是个人类间谍？

　　诺翰星上有五个国家，夕梨是最早被吸血鬼统治的国家，老牌吸血鬼国家有一种不动声色的优雅的残忍而有效的统治。国民很平和，对人类的态度也平和，虐待人类是为有教养的吸血鬼所不耻的事，可是并不表示他们真的可以容忍人类的反抗，对于他们来说，吸血鬼的权益是至高无尚的，一个表露出过多智慧的人类，对吸血鬼来说是危险的需要警惕的。
　　赵敏是一个品德很好的吸血鬼，她高贵优雅，爱孩子，对于自己大儿子虐待人类的行为她会坚决制止，而且她也一直从事着为人类争取更多权益的公益活动。可是如果一个人类的表现出具有危险性的话，她还是会有一点迟疑。

　　晚上罗大同回家时，天翼胸前已用特殊材质的胸衣固定好，可以四处走动了。罗大同见到天翼，微笑着俯下身，对着天翼伸出手来：“你好，你是罗密的小朋友吧？我是罗密的父亲。”
　　天翼微微迟疑，但很快伸出手，用微微生硬的语调说：“你好。”
　　罗大同立刻表扬：“会说话，很好，说得不错，好孩子继续努力。”
　　天翼沉默。
　　罗密扑过去，高呼：“爸爸，我喜欢这个人！”
　　罗大同抱起他：“要好好对待人类，做个好朋友，不许欺负人，听见没有。”
　　罗密嘻笑着。
　　晚饭时罗密见到了可可。

　　可可是个身高一米九十几的黑人，长得极粗壮，可是对罗非的态度十分温顺。罗非招手：“过来，可可！”
　　可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天翼，慢慢走过来，他眼中的敌意那样明显，以至天翼忍不住退了一步。
　　罗非拍着可可的肩膀：“可可，这是你的同类，他叫天翼，我们刚收养的，以后你就有伴玩了，别欺负小孩儿啊！”
　　罗非转过头去叫罗密：“对了，你有没有买天翼的餐具？”
　　罗非转头的功夫，可可那硕大的拳头已经飞快地准确地砸在天翼脸上。
　　天翼十分机警灵活，可他倒底也还只是个孩子，虽然他一早侧头躲避，那大黑拳头还是刮到他的鼻子，他整个人顿时向后飞了出去，桌子椅子倒了一片，天翼眼前一片金花，半晌才能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鼻子异样，伸手一摸，一手的血，半边脸已无知觉。
　　天翼也不出声，霍地爬起来，一只手已握住桌边的叉子。无论是谁，无论是伤害他的身体还是伤害他的自尊，他都会要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罗非转回头来看见天翼一脸的血，已经厉声：“可可！你这个坏孩子！”
　　天翼握着叉子向可可走过去，半路被扑过来的罗密拦住：“天翼！”罗密急得快要流泪了，可是天翼轻轻甩开他，接着向可可走过去。
　　瘦小的天翼站在可可面前，就象是一只小小的金丝猴站在一只超大的金刚猩猩面前一样，罗密怕他被可可一拳打成肉饼。
　　可是罗非已经厉声：“可可！不许动手！坐下！快坐下！”
　　可是可可面对那个凶狠地慢慢走过来的同类，不但没坐下，反而一脸威胁地伸出中指，他说：“靠！插死你！”
　　天翼愕然地看着那个手势，虽然不明白，但是也知道不是个好意思，他的手立刻挥起来，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可可，可可忽然象被烫到一样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然后那个大个子惨叫着跌倒在地，翻滚着抽成一团。
　　天翼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转过头去，看见罗非手里握着另一个小小的钮扣样的控制器，正一边厉声喝叱：“可可！你再敢欺负小孩儿！”一边一下下按着电击器。
　　天翼的眼睛忽然红了，他的热血再一次冲上头顶，天翼狂叫一声，手里仍握着他唯一的武器一把叉子，他知道这种武器对于吸血鬼来说不过是玩具，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招至与可可一样的惨叫，他还是愤怒到无法自控。天翼一只手抢那只电击器，罗非不松手，天翼另一只手里的叉子毫不犹豫地向罗非的手刺下去，罗非在他手里吃过亏，知道这小人是真的会把他的手指当牛排来叉，所以立刻放手。天翼把那个电击器扔到地上，抓起一把凳子向那个红色扣子砸下去，一下又一下，扣子迸出蓝色火花，然后呜的一声着起火来，小小的红色扣子直烧成一小团乌黑，地毯烧穿，地板留下焦痕。
　　罗家大小人等全都呆住，一个个张大嘴看着天翼，而天翼，独自站在地中央，一脸悲愤，大口喘息。
　　可可呜咽着爬起来，看到地上烧成一团的电击器，他惊得瞪大眼睛，然后那个大个子一步步直退到墙角，抱着头缩成一团，在墙角瑟瑟发抖。
　　没有人出声，终于，天翼平静下来，他回过头，看着罗密，忽然一笑，他用手轻轻指指自己头上的那个扣子，轻声笑道：“来吧，电我，电死我。”
　　罗非狂叫一声：“罗密！电死他！给我，把控制器给我！我从没见过这种疯狗！我要活活电死他”
　　这一次，天翼清楚清晰，坚定地开口：“我不是狗，我有人格！你可以电死我，但我不是狗！”
　　罗非呆住，罗大同也呆住：“这这这，这是个受过教育的人啊！”
　　天翼冷笑：“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弱智人，果然是一群禽兽！”他转过身对着罗非：“你记住！我不是狗！你可以电死我，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我不是狗，如果说疯狗，你才象一个疯狗！”
　　罗非骇异地看着那个小人咬牙切齿却又口齿清晰地骂他才是一条疯狗，然后他暴怒了：“我是因为可可欺负你，才教训他，你他妈的！”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回头找罗密，罗密一只手紧紧按住左边的兜。
　　罗大同惊道：“真的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小人。”
　　赵敏轻声道：“我也有这个感觉，这个小人好象是由自己妈妈抚养大的，不是工厂里的，大同，他……”赵敏咽下嘴边的话，沉默了。
　　罗非此时已扑过去：“罗密，把电击器给我！”
　　罗密拒绝，罗非扑过去抢，罗密一边尖叫一边死命抓住兜里的控制器不放，罗大同厉喝：“罗非！”罗非不理，太过民主的家里，难免会有不听话的孩子，罗密抢不过大哥，急得哭了，一边痛哭，一边张嘴咬罗非的手，罗非松手，控制器落地，罗密狠命地用脚跺下去，罗家再一次听到轻轻地扑的一声，再一次烧起蓝火苗，地毯上再增一个洞，赵敏竟气笑了：“罗密！罗非，你们两个小子今天是要拆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