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不辣》北方千里

8、光源

　　腰杆都没有的程安阜一家也在谈论楚甜。

　　一家人刚从帝都回来。王大夫给了一系列恢复方案，需每月去一次帝都，其余时候在C城接受心理疏导即可，同时配以药物治疗。好消息是宁宁看起来症状严重，但都是显性症状。王大夫话没说死，但透出来的意思大概是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但需要定期辅导，观察，增减药量。王大夫介绍在C城的自己学生做日常辅导，自己网络指导。

　　程父程母都觉得欠楚甜一个大人情，这不，一起讨论怎么感谢楚甜。

　　程父的意思很明确，买有价值的东西感谢，直接送钱肯定不合适，买点金银首饰，合不合适戴不重要，价值重要。不得不说这父子俩一脉相承的直男思想，害人啊！

　　程母不同意：“人家帮的这个忙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

　　“所以去买点你们女人喜欢的首饰，又值钱又不俗气。”

　　程母想打人：“金银首饰还不俗气？”

　　程父：“总不能人家帮这么大一个忙就请人吃顿饭吧？再说了，这年月请人吃饭人家来是给你面子，咱们有这么大面子？”

　　程母回头看看自己英俊的儿子，叹口气：“大安，你跟楚小姐熟悉点，你说送什么合适？”

　　送礼这项功课，程安阜不仅不及格，非要考个试，大约分值为零，更何况是给女人送礼。但这时候也得群策群力：“我之前跟楚小姐有过误会，让冯翌初帮忙买过礼物去道歉，楚小姐扔了。要不，还是让冯翌初出个主意？”

　　程父摇摇头：“心诚就好。小冯那个孩子啊，不是正派人，大安你还是跟他少来往。”

　　礼物没商讨明白，倒是谈上程安阜的交友问题了。说这事儿程母就不同意了：“大安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交个朋友的事还得你来操心？你操得着这份心吗？你又交了几个诚心朋友？要不是你狐朋狗友做媒，安菲她至于这样吗？”

　　提到程安菲，三人一时无言。程母也后悔，安菲走了快三月，丧女之痛痛比剜心，若不是宁宁，程母跟了去的心都有。

　　一胎双生一子一女，夫妻二人都更喜爱从小娇娇软软的女儿，儿子不仅不吃醋，还把大十分钟的姐姐护得滴水不漏。安菲善良温软，也天真不知事，被保护得太好的女孩儿总是对世界抱有最大善意。

　　大学甫毕业，就被朱启山娶回家。表面看来朱启山和程家人一样，疼安菲入骨，一家人也对朱启山赞不绝口。谁知最终酿成这出悲剧！安菲尸骨未寒，宁宁一言不发，朱启山音讯全无，一家人天人永隔。

　　宁宁睡后，程安阜独自驱车回江亭。

　　家里雪洞一般，半点多余装饰也无。月余没回家，一个偌大的家清冷如坟。部队养成自律习惯，擦擦浮灰，拖拖地，虽是打理清爽，房子也没多出一丝人味儿！

　　江亭这个单元两个户型，两梯四户，两户80平米，两户180平米。当初朱启山给程安阜留这套房子有催着小舅子结婚的意思，所以留了180平米户型。

　　程安阜并不穷，连冯翌初都不知，一直以为车房都是朱启山送的。朱启山和程安菲恋爱的时候，程安阜问朱启山能不能保证安菲将来的幸福，朱启山拍胸脯对小舅子说能！

　　彼时朱启山还是穷小子一个，胜在活泛，找个项目就要创业。程安阜仔细听了朱启山的创业计划，觉得可行，不仅自己凑还借战友一笔钱支持朱启山创业。编制关系，程安阜不能挂股东名，但朱启山一直拿程安阜当股东看待，这么多年分红一分没少的给程安阜。程安阜在部队也没什么花钱地方，朱启山就尽心尽力帮小舅子投资置产，几年下来，程安阜颇有些积蓄和不动产。

　　要帮程安阜找条出路，也仅是冯翌初一厢情愿的想法，程安阜应和着，也有程安阜的理由。

　　宁宁的事，程安阜做了持久战准备。王大夫那里显然很是热情，号排到半年开外的教授用休息时间给宁宁治疗，确实需要重谢楚甜。一个月的催眠和脱敏，宁宁进步很大，虽然还不愿说话，但对外界已经能有一些回应。

　　楚甜对着一流理台的点心后悔。

　　可能发了点疯，不是可能，就是发疯了！前几天看朋友圈有人做西点，美得不要不要的，一时兴奋不已，败一堆烘焙工具回家。烤箱厨师机打蛋器面板面筛模具… …不大的厨房挤得满满当当，不得不去某家组几个架子放在书房摆放各色工具原材料。

　　书房变成杂物间的一霎那，楚甜有换房的冲动，还认真跟薛讨论。薛薛骂她要专门给烘焙工具买房置劳苦大众于何处，一个人八十平米不够，香港一家子住三十几平米也没见人摞人。也是，都是穷苦出身，哪能奢侈。

　　这天网购的原料到一批，正好无聊又手痒，轰轰烈烈玩了一系列试验品。还好不手残，哪个都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吃起来也是那么回事。

　　雪花酥，曲奇，蛋挞，纸杯蛋糕，蒜香面包，泡芙，摆一屋子！哪个热量高得尝两块都觉得是犯罪！拍照片给薛薛，薛薛非常不给面子，直喊不要拿去毒害她。这些高油高糖的东西显然不适合老楚和岑女士，太为难了！

　　想了想，挨个把点心美美的包装好，网上各类包装用品齐全又高大上，手残做得稍微丑点也能被包装修饰过来，跟女人化个妆立马绝世天仙一样。各种滤镜摆盘的拍些照片，组合组合，发个朋友圈，有缘人自来认领吧！

　　程安阜不大用微信，部队对通讯工具管得严，哪怕现在在地方，也习惯有事抄起电话。可这会儿正是对着微信翻来覆去，没想好怎么给楚甜打电话，想着干脆发个微信，要不贸贸然上门估计还是门都进不了，再徒增误会。

　　以自己理解，楚甜大约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有情怀的人吧？

　　楚甜要是能听到程安阜内心活动，一定会掐腰大笑三声！是滴，姐最有情怀！爱钱爱帅哥！钱带来安全感，帅哥赏心悦目，多好，组合在一起愉悦身心啊！

　　程安阜还没想好怎么跟楚甜打招呼，对着朋友圈翻来翻去。程安阜的朋友圈贫瘠得跟楚甜有得一拼，战友都不会发朋友圈。上军校以来所认识的同学朋友基本都在部队，寥寥几个转业的也没时间发朋友圈。楚甜的朋友圈贫瘠是因为没几个朋友，当初轰轰烈烈一场，大学同学一个没联系，散单圈里的人也基本不通过微信联系。

　　就这么贫瘠得朋友圈突然有更新，还是楚甜。九宫格暖暖的照片，点心看起来丰满诱人，几个字：以下卡路里求领养。

　　来不及多想，冲出门直奔电梯，按响2601门铃的时候程安阜一闪念：真的只为说声感谢？

　　穿着一身浅灰短款运动上衣阔腿运动裤做为家居服的楚甜出来开门，橘融融灯光顺着门温暖泻出，放佛走廊也带了温度。女人光致致的脸脂粉未施，耳垂粘着些许面粉，唇色淡薄。

　　突然就不确定感谢是否真的只为感谢，答案呼之欲出又捉摸不定。

　　楚甜从猫眼里看到程安阜，也没多想直接开门，与自己保命要紧的座右铭十分不符。没说话，歪歪脑袋看着程安阜到底又要生出什么故事或者事故。

　　“我来问问，你的点心还有多吗？”程安阜举起手机，很不好意思问出口。妈蛋，说起来好像真是为点心来的一样啊魂淡，我到底想说什么能说什么还能怎么扯啊苍天！

　　“有的有的，你稍等一下。”楚甜也不邀请程安阜进门，门也未关，自己匆忙进屋找袋子装点心。

　　80平米的房子小巧精致，从门口一眼望透客厅。落地窗前摆一个跑步机算是房间内唯一硬朗陈设，其余都是温暖又布满小心思的陈设。双人位美式沙发，沙发旁一个奇怪造型豆袋，一个小小圆几立在沙发旁，小小盆栽散布客厅各个角落，三面浅咖墙面，一面素白墙，稍一抬头就看到正对白墙的投影仪。

　　很会生活的女人，想想自己雪洞一般的屋子，哪儿有生活的影子？安菲以前的房子也是豪华有余温暖不足，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模样。

　　一时间程安阜已心思万转，甚至想到自己将来的生活。只需要这样一个小小温暖的家，有没有儿女都无所谓，房子里一定要有心思精巧的主妇，两个人窝在小小沙发上看老电影… …

　　楚甜递过去一个纸袋，絮絮叨叨：“这个是雪花酥，我已经独立包装好了，可以放稍久一点点，也别超过一个月啊。这个是曲奇，吃不完记得密封好。这个泡芙啊，回去放到冰箱里，最多明天就要吃完。蛋糕也不能超过两三天。你喜欢吃甜食？”

　　正听着略中性的温暖声音叮嘱，似被小刷子轻轻刷过心脏，痒而熨帖又想抓挠两下，冷不丁楚甜丢过来一个问题，嗯嗯两声，又觉得不对：“我喜欢吃的，我是想可以给宁宁带过去，安菲以前也喜欢鼓捣小点心。”

　　“哦，宁宁啊！我问过王教授，宁宁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家人积极配合，不要中断辅导，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得不说程安阜误打误撞一个好话题，楚甜也确实牵挂宁宁，对于一切白纸一样的小孩子，楚甜都希望他们将来能被画上最丰盈最亮眼的色彩，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孩子最纯净了吧？

　　程安阜就势表示感谢：“这件事我们全家都想郑重感谢你，这真是帮了我家大忙。安菲的事，我父母受打击很大，宁宁若能康复，他们才能安心。我转达我父母的意思，想比较正式的感谢你一次。”

　　比较正式的感谢？这是什么说辞？脑子里浮现的画面是像倭人那样九十度鞠躬，鸡皮疙瘩蹭蹭起来：“不用，不用，我也不是为了感谢。都是恰巧。”

　　“对你来说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是挽救家庭。”程安阜顿一顿，还是把酝酿一晚上试图在微信上跟楚甜谈的事说出来：“之前说过考证的事，我想能请楚小姐帮个忙，当然不会让你白帮。”

　　还没死心？楚甜只好提醒程安阜：“考证的事我只能给你列书籍清单和大学相关课程，别的一点忙都帮不上。而且，现今来讲，证确实非常难考，通过率极其低。”

　　“这就帮了我大忙了，还有，楚小姐平时在工作上需要跑腿的事情尽管吩咐我，我想我可以熟悉一下相关流程，对于考证也有帮助。”

　　楚甜想了想，确实需要经常跑几个相关部门，也有很多不涉及专业性的零碎活：“这样吧，我下次去X局的时候叫你一起，熟悉之后你可以独立跑流程，到时候我会付给你薪资。”

　　“不不不，该我付学费才对，怎么还能要工资？”程安阜赶紧拒绝。

　　电梯叮一声响，出来一家三口，正是新买楚甜隔壁的一家人。水泥丛林里，邻居的关系也用不着点头招呼。邻居很奇怪的看一眼这对男女，在门口畅聊，为何不进屋？

　　楚甜这才意识到两人在门口这么个地方聊正经话题，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程安阜也意识到尴尬，赶紧道歉告别。近视眼楚甜没有看到程安阜红得滴血的耳朵。

　　自己不敢吃丢掉又浪费的点心被送出去，楚甜甚至长吁一口气，财迷一点没觉得浪费，为爱好花钱，饶是楚甜都觉得不冤。

　　而程安阜拿着一袋子精巧包装回到家，从暖白纸袋一样样掏出费了心思包装的点心。顿时觉得自己家太空荡，茶几上突兀的五颜六色，衬得整个房子都黯淡清冷，只有这些点心是唯一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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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是因为看尤四姐的书看得，《深宫缭乱》。尤四姐是我在晋江第一个记得笔名的作者，爱而未得的小情绪小心思，尤四姐写得入木三分。
是的，我就是没有存稿，写多少更多少的奇葩作者。
其实，这么自言自语的说话本身就挺奇葩的。
今天没修改，明天再捉虫。
只是自己给自己订的规矩，甭管多少，至少要做到日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