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与兔》苏海笑

2、点背

　　“何明一你是不是有毛病！”
　　高二文科办公室里，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气得直拍桌子：“我是不是说过，不上早操可以，不管你头疼屁股疼，你说一句我就不让你去。”
　　“你倒好，不上就不上吧，跑去后操场随地大小便？”
　　徐文晶与赵庆海在教学理念上有分歧，加上一个固执一个野蛮，俩人从认识那天开始就互不待见。徐文晶职位又比赵庆海低，长年被压一头本来心里就存有满满怨气。
　　结果今天和她关系最好的学生被赵庆海薅着后脖领子提溜到办公室，当着她和众多同事的面数落不说，明里暗里还嘲讽她教出的学生素质低下，怪不得她评不上职称。
　　当她听见赵庆海职责她引以为傲的学生的缘由时，天知道她是用多大的毅力保持微笑的。
　　这谁学生不知道不认识管不了开除吧。
　　“我没有！”何明一被“随地大小便”这几个字刺激到了，一蹦三尺高：“您别听赵主任瞎说！”
　　“那怎么回事你说！”徐文晶咬牙切齿地盯着何明一乱转的眼珠：“别想编瞎话糊弄我！我今天晚上可要和你妈一起走圈！”
　　何明一衡量片刻，觉得和初中生打架听起来比随地大小便强点，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徐文晶本来就觉得何明一不是能干出这事的人，刚刚不过被教导主任信誓旦旦的指控吼懵了，但听何明一说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桌子拍的啪啪响：“你挺厉害啊何明一，长个一米八大个去欺负初一小孩？你有本事跟赵庆海打一架啊？你有本事别让他抓着来我面前说事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说完还不解气，抬腿想踹何明一一脚，看见脚上的高跟鞋又把脚收回去，换成用手狠狠拧了一把他腰眼。
　　“别别别．．．．．．”何明一一边躲一边讨饶：“晶姐晶姐，赵主任还没走远呢，别让他听见了又说你体罚学生。”
　　坐在角落的英语老师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笑，何明一刚才没发现办公室里有其他人，顺着笑声向英语老师递去求救的眼神。英语老师刚毕业没多久，觉得自己无视何明一的话有点不够意思，又不敢打扰资历比自己老的同事教训学生，犹豫半天，突然瞥见办公桌上的英语作业，顿时福至心灵：“何明一昨天作业完成的不错。”
　　何明一暗道不好，果然徐文晶听完火气又上来了：“不说我都忘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作业都是魏鑫鑫写的啊？就你那个爬得特立独行的字，还敢让别人代写作业？”
　　英语老师见帮了倒忙，默默缩回工位隔板里，何明一绝望的收回视线，躲闪不及又被徐文晶拧了几下。
　　“何明一。”徐文晶再生气也知道自己也不能拿这个年纪第一大宝贝怎么着，便压下火苦口婆心讲道理：“我承认你聪明，你不写作业不听课也能考第一，是不是以为自己挺厉害的？”
　　何明一盯着脚尖没说话。
　　“但文科这个东西吧，它讲究一个日积月累，我听你妈说你也不爱看什么课外书，你不扩展你的知识来源，早晚会被人超过去的，”
　　徐文晶看看何明一漫不经心的样子，又想想何明一比第二名高出四十多分的成绩，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自负的孩子，叹了口气“行了，你听不进去我嘴皮子说烂也没用，你今年也１７了吧？不是小孩儿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师再见！”何明一如蒙大赦，拔腿就想溜。
　　“等会儿！”徐文晶叫住他：“回去把你桌子搬到唐然然她俩前面，自己坐一桌，省得你再让同桌写作业！”
　　“啊？别啊！”何明一心底一惊，随即哀嚎：“唐然然长那么好看，您就不怕我俩早恋？”
　　“人家还能看上你？这事没商量！回去上课去！”徐文晶挥挥手作驱赶状。
　　何明一见班主任心意已决，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路过英语老师桌前，英语老师从隔板上探出半个头冲他招手：“何明一何明一，过来帮我个忙。”
　　何明一依言过去，只见英语老师把桌上一摞作业本搬起来：“帮我发一下呀。”
　　“哦。”何明一点点头，又见英语老师把一颗糖放在最上面的作业本上。
　　“谢谢。”英语老师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不好意思刚才没帮上你。”
　　“没事没事。”何明一愣了愣赶紧回道。

　　英语作业本不厚，全班同学加一起也没有多沉，何明一一手抬作业本，一手把糖塞进裤兜里，晃晃悠悠走进教室。
　　他被徐文晶训了一节课，现在已经是上午第三节课下课时间，还有一节课放学。这个时间睡觉的基本睡醒了，尿急的也基本尿完了，大家都盼着放学，教室里闹哄哄的。
　　“没事吧？”魏鑫鑫见何明一出现在门口，立刻冲过来问。
　　“能有啥事啊？他可是徐妈的大宝贝儿，我估计徐妈对他亲儿子也就这么好了。”坐在第一排桌子上与同学聊天的少女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来来来帮我发作业。”何明一不由分说往两人手里各塞一摞作业本。
　　“懒死你了，给我这么多！”丁桃双手捧着作业本跳下桌子，追上何明一：“你再拿几本。”
　　“能者多劳啊班长大人。”何明一后退进课桌间躲避丁桃伸过来的作业本，不小心碰上几个同学，连连道歉。
　　“给我吧给我吧！”魏鑫鑫乐呵呵地把丁桃手里的本子全部拿走，挨个发了下去。
　　丁桃乐得清闲，正准备回自己的座位，眼角却瞥见一个女生走过来。
　　“何明一，我也帮你发点吧。”
　　每个班级都会有那种能把校服穿得很好看的人，这个女生就是这种人，她马尾梳得松散又不凌乱，两侧的碎发勾勒出好看的脸型，校服与裤子都改小了些，正好贴合少女的身形。
　　她去拿何明一手里的作业本，何明一躲开了，笑着说：“这种麻烦活还是让我们男孩子来吧。”
　　女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矜持地将碎发拢在耳后，笑了笑：“你还挺绅士的。”
　　丁桃冲着女生背影“嗤”了一声：“她看上你了吧。”
　　何明一轻轻推了下丁桃肩膀：“别瞎说。”
　　“你个直男。”丁桃翻了个白眼：“不过我感觉她有点假，大家都是女生，谁不了解谁啊，她跟你也不熟，还在里面坐着，用得着特意出来帮你吗？再说她早不出来，魏鑫鑫把一半多作业都拿走了，她发也就能发两三本，这么费劲巴力的，至于吗？”
　　“你逻辑思维这么强怎么数学不及格呢？”何明一看了看手里作业本的名字：“孙小涵坐哪啊？”
　　“给我吧。”丁桃把作业本拿走发去了，何明一向刚才那个女生的座位看去，那个女生似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注意的样子将视线移开，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才低下头。
　　那个女生就是唐然然。
　　何明一不是那种神经大条的男生，也不会对漂亮女生言听计从。他懂丁桃什么意思。
　　唐然然接近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一个受欢迎的漂亮女生主动向你示好，要么是非常喜欢你，要么，是有把柄在你手里。
　　丁桃以为唐然然是前者，但何明一知道，唐然然属于后者。
　　那是高一时候的事了，何明一被徐文晶罚在办公室补作业，何明一写着写着就睡着了。结果徐文晶把他忘了，晚自习时趁老师都走了把唐然然领进办公室，询问她与高三年级学长早恋的事。
　　那学长是学校里出名的差生，动不动与人约架，家里有点背景，赵庆海都不敢管他。
　　何明一是被哭声吵醒的，他迷茫的睁眼，正好对上距他几个隔板的唐然然通红的双眼。
　　唐然然看着他，声音带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他逼我的．．．．．．老师，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天天去班级里找我，我怕同学对我有不好的印象，所以就．．．．．．就．．．．．．”
　　背对着何明一的徐文晶搂住唐然然，心疼地在她后背一下下拍着。
　　唐然然姿态柔弱，靠在徐文晶怀里压抑地啜泣着，那双红肿的眼睛中却流露出警惕之意，死死盯着何明一。
　　何明一一星期前在一家咖啡厅见过这双眼睛，那时它们不像现在这样可怖，而是盈着温柔的笑，它们的主人坐在高三学长的腿上和他的兄弟说话。
　　何明一确定当时唐然然看到了她，眸中笑意稍退，俩人目光一触即分，心照不宣的装不认识。
　　虽只有这一眼，却也足能看出她的所作所为是自愿的。
　　所以何明一在刚刚听到徐文晶让他坐唐然然前面时才有点不自然。
　　不过也不至于多不愿意，毕竟不指望拿捏着这点秘密逼唐然然做什么，他认为自己问心无愧。
　　可是刚才那一眼，何明一扫到了唐然然的同桌，那个上学期转来的，叫作陈子墨的男生。
　　据说他是从Ｈ省省会人，转学过来时在方河一中这种小破学校还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加上人长得不错，成绩也好。那段时间不少女生绕远来二班这边的厕所，只为围观这位“大城市来的帅哥”。
　　不过他为人低调，性子也有点闷，在遍地妹子的文科班存在感很低。以致于何明一没有想起来他和班花是同桌。
　　何明一郁闷，他从小到大人缘都很好，没跟谁红过脸，唯二勉强算是“得罪”过的人，即将要成为他的后桌。
　　点真他妈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