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又在被迫洗白》龙柏

10、连咒骂的力气都已耗尽

　　夫人猝然离世，那份由骤变而生的茫然与失重瞬间笼罩了在场诸人。

　　柳林林自后追至，然目光触及屋内景象，所有言语皆卡在喉间唯余死寂般的震惊。他已记不清这是落雁山庄旬月内的第几桩命案，接连不断的死亡宛若一张愈收愈紧的网将整座山庄缠得密不透风。

　　“竟真的死了？” 柳林林喉结滚动，难掩难以置信。

　　良久，他方找回发声的力气，急切趋前欲探夫人脉搏，冀望能寻得一线生机。然指尖触到的肌肤早已冰凉，那份死寂如铁般确凿。接二连三的人命折损终于让他按捺不住心底翻涌的愤懑。

　　“定是顾许容所为！” 柳林林攥紧拳头，“早闻其心性歹毒却未料竟丧尽天良至此，实在可恶！”

　　一旁的秦时却眉峰微蹙，脑海中忽忆及师傅昔年所言，语气半是戏谑却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郑重：“凡人如琉璃，脆而易碎。”秦时暗自喟叹。

　　屋内婢女的啜泣声仍在继续，秦时率先打破这份压抑，目光落在夫人的贴身婢女身上：“夫人究竟如何身故？”

　　婢女哭得浑身颤抖，话语断断续续：“小…… 小的端早膳回来时便见夫人倒在椅上，小的真的不知是谁要害夫人啊！”

　　秦时转头看向柳林林，吩咐道：“你与婢女同去，将此事告知扬罗交由他处置。”

　　柳林林刚要迈步，手腕忽被秦时按住。温热的气息贴在耳畔，一句只有两人能闻的低语缓缓传来：“…… 途中，尽量设法拖延时间。”

　　疑惑瞬间涌上柳林林心头，他想问明缘由，可转念一想，秦时既如此安排必有其深意。至于其中关节，日后自会知晓。此刻他要做的便是全然信任。

　　脚步声渐远，屋内仅剩秦时一人。自踏入此间，他便觉处处透着诡异。夫人其姿态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见这场死亡。唯一的 “异常”，便是桌上一道极易被忽略的刮痕，若非刻意查验绝难发现。

　　他顺着刮痕的走向滑动指尖，视线随之抬起，落在了屋子中央那座充当屏风的装饰书架上。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与古董，初看并无异样，可秦时并未放过任何细节。逐层排查后，他在第三层发现了一本与众不同的诗集。整座书架中唯有它是倒放着的。

　　秦时抽出诗集，逐页翻阅却未发现任何异常，既无勾划的暗示字句也无夹带的密函或物件。难道是自己的推测出了差错。放下诗集，秦时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架的空洞处，指尖沿着边角细细摸索依旧一无所获。就在这时，他忽然单膝跪地，视线透过书架的长方形空洞望过去。对面的墙壁上，正孤零零挂着一幅菩萨画像。

　　“果然如此。” 秦时眼神一凛，起身走到画像前，伸手将其掀起。敲击之下，传来的是实心的沉闷声响，并无机关或暗格的痕迹。他重新将画像挂好，退后数步，目光如炬般审视着画中菩萨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倏然，秦时的视线定住了 。菩萨的双目并非正面直视，而是微微偏向左侧！

　　“左侧……” 他低声呢喃，缓缓转头，顺着菩萨目光的方向望去，落在了房间左侧的墙壁上。秦时走过去，指尖沿着墙壁轻轻敲击，每一次传来的都是实心的声响。他并未气馁，蹲下身将耳朵贴在木地板上闭目凝神聆听。一声微弱的空洞声传入耳中。虽不清晰却足以让秦时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笃定：“找到了！”

　　从腰间抽出小刀插进木板缝隙轻轻一撬，木板 “咔哒” 一声弹开。

　　下方果然是一个长方形深洞，黑暗中隐约能看到洞里躺着一件物品。秦时伸手探入，便听见屋外传来柳林林的声音，音量不高却带着明确的提示：“夫人遗体便在前方屋内。”

　　秦时立刻将物件藏入怀中，迅速盖好木板抹去所有翻动的痕迹。

　　待扬罗推门而入时，秦时已站回最初的位置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动作。后进门的柳林林见状，暗自松了口气。方才那阵紧张几乎让他攥紧了拳头。他深知，在落雁山庄新主人眼皮底下行事，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可他依旧选择相信秦时。这份信任，无关利益，只源于过往的相处。

　　扬罗一进门，脚步骤然僵住。本就凝重的面色瞬间褪去血色，嘴唇微微哆嗦，整个人似被抽走了魂魄连站稳都需竭力支撑。手背上青筋暴起。谁都清楚，此刻的扬罗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任何不当言语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这份由悲痛催生的恨意正等着一个宣泄的出口。

　　夜幕降临，落雁山庄内灯火通明，侍卫们手持长刀往来巡逻，整个山庄宛若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 。飞鸟难出，蝼蚁难入。

　　扬罗已下死令封锁山庄各处出口。那些此前受邀而来的武林侠士，亦被一同困在庄内。望着周围荷刀实弹的侍卫，感受着暗处潜伏的暗影气息。这般压抑到极致的氛围，足以让常人发狂。

　　可秦时依旧每日或在房中品茶读书或在庄内缓步散心，丝毫不见焦躁或不安。柳林林始终未得秦时的解释连饮食都失了滋味。但他并未追问 。他清楚秦时的性子，若时机未到，即便追问也不会有答案。而那份过分的平静背后定然藏着更深的谋划，宛若潜伏在暗夜中的猎手正静待最佳出击时机。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许容依旧踪迹全无仿佛人间蒸发。山庄内的侍卫愈发增多，扬罗的面色也愈发阴沉。眼底的阴翳日渐浓重对待下属的态度也愈发冷酷，仿佛所有人都只是他脚下的尘埃可随意践踏。这般状态的扬罗让人心生忌惮。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若再寻不到顾许容，他会不会在偏执与仇恨中彻底失控。

　　万幸的是，局势终于有了转机。在连日搜捕下顾许容终究被逼出了藏匿之地。

　　他往日的傲慢与意气已荡然无存，只剩狼狈与颓丧。侍卫们举着火把在停尸房外围成一圈，跳动的火焰将黑暗驱散照亮了顾许容苍白的面容；屋顶之上更有无数暗影潜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那些受邀而来的武林高手此刻亦悉数到场 。邀请他们的正是扬罗。

　　此举之意，昭然若揭，扬罗要让顾许容在众目睽睽之下伏法，要让他死得毫无尊严，要让天下人都知晓，这个弑父杀母的私生子最终落得何等凄惨的下场。

　　停尸房的房门缓缓打开，扬罗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语调平淡无波却透着刺骨的寒意：“顾许容，父亲与母亲皆在屋内。上前去与他们作最后的告别吧。”

　　顾许容被逼至绝境，连咒骂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身体还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空气死寂得可怕唯有他的喘息声在夜色中回荡。

　　众人皆默然注视着这一幕，虽觉扬罗此举过于残忍，却无人敢出言劝阻。谁也不愿触怒此刻的扬罗成为他宣泄恨意的对象。这场复仇，早已超出了 “公道” 的范畴，成了扬罗个人意志的彰显。

　　突然，顾许容发出一声类似困兽的嘶吼，猛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