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遥鼓

27、027

　　第二十七章阿凯亚陛下
　　帝都•默克兰斯教会青塔

　　处在最高的房间内，四周灯火明亮如昼，厄里舒依靠在中央受各方祭司朝拜的座位上闭目休憩。卡特里仍旧穿着那身洁白的宗教制服，带着一名小侍仆恭谨地推门进来。

　　那名侍仆才十多岁年纪，稚气未消，一双灵动的黑眼睛变着法的借着烛光偷看四周的壁画。

　　这房间他是一次来，里面每一面墙上都画着生涩难懂的壁画，那些画里上刻着的多是人物景色，还有一副坐落在中央的最大的人物画，画着的是一名手握长剑英姿飒爽的女子，蛇身四爪、鹿角兽头的怪异的量子兽盘正缠在她手臂上呲牙。她举着刀剑，笑意如晨曦初现，身后跟着同样举着武器打的四人四骑，像是在战场上驰骋厮杀。

　　小侍仆从没有见过这样精美的壁画，画上的女子举着刀剑却不吓人，相反，那抹似有幻无的微笑，那双黑色倨傲明亮的眼眸，五一不引得人想要顶礼膜拜。他怔怔地看着，直到卡特里拉他的衣袖才将他唤醒。

　　卡特里带着小侍仆先是对着座上的厄里舒叩拜，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经核实，那位十公主殿下确实已经过世了，现在王宫内正在举办追悼会，年迈的安杰丽女王还从病榻上挣扎起来为其送行。”

　　按照诺瓦兰帝国的风俗，送葬时间会选择午夜十分，由至亲之人唱和送行。按照诺瓦兰的说法是，因死亡脱离躯壳的灵魂极其脆弱，受不了白天的烈日灼阳，只能被午夜清风送至天堂。

　　诺瓦兰帝国的十公主瑞丽塔，一个以致幻西诺瓦彩翼蝶作为量子兽的初级向导，是安杰丽女王最小的一个女儿，但，可惜得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身份而得到一点点的怜悯垂爱。

　　整个王宫里但凡知道一些事情的人都心照不宣，安杰丽女王以及她其余的王子公主们并不喜爱这为弱小的亲人，究其原因是因为她的父亲，一位据说来自遥远东方吟游诗人的。没有人知道这个遥远的东方是指哪里，有人猜是东北方的‘荒芜之地’，甚至还有人说是坎瓦纳人，因为这位吟游诗人是出了名的好看，温润儒雅，像一块沉浸岁月的翡翠。

　　诺瓦兰帝国自建国以来就是女王袭承式的帝国，只有公主才有权利继承王位。安杰丽女王在一众姐妹众脱颖而出得到其母亲的信赖从而接替了女王的位置，她跟她的母亲一样睿智，算得上是一位好的女王，但是她也如她的母亲一样，拥有着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情人。在她近中年的夏日闲暇午后，她得遇瑞丽塔的父亲，一面之缘，一见倾心。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没有攻击性的男人，她倾国力建造了一间堆满金银珠宝的宫殿，将自己和这个像玉石一样的男人锁在里面，整整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出来，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位漂亮的吟游诗人，不久之后，女王怀孕生下了十公主瑞丽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安杰丽女王对新生的公主弃之如履，丢在宫殿里再也没有过问，导致整个诺瓦兰帝国人都知道有一位十公主，却没有多少人见过。

　　小侍仆耐不住性子皱起眉来：“明明之前从没有关系过十公主殿下，现在怎么像是失去了一个多喜欢的孩子一样啊？”

　　卡特里喝道：“在大人面前，不许乱说话。”

　　小侍仆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话。

　　厄里舒张开眼重新看着面前那幅巨大的画像，他没有理会卡特里的话，反倒是多看了一眼新来的小侍仆。“倒是很像你小的时候。”

　　卡特里忙低下头，解释：“这是新筛选出来的接替我的工作的侍仆，名字叫乔顿，以后他会听从大人您的吩咐做事。”他受厄里舒教导长大，如今他已经长成一个成年的哨兵，即将要外派工作，继续发挥所学为默克兰斯教会效忠，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

　　厄里舒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你安排一下两天后举办的教会诞辰，邀请人……”厄里舒无声地笑了笑，“就写迪蕾丝吧。”

　　卡特里一顿，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迪蕾丝是诺瓦兰帝国的三公主殿下，现在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战线前沿，怎么可能来参加教会的盛典……而且，前两天五公主殿下布莱茨前往青塔拜会的事情几乎整个帝都的人都知晓了。

　　卡特里重新垂下了身躯，他不会质疑他视如神明的总祭司大人的话的。“是。还有一件事，在东北方西斯克沙漠上，发现了坎瓦纳人的踪迹。”

　　简单的坎瓦纳三个字让空气凝滞起来，厄里舒转过头，神色如旧，眉目淡漠之至，可卡特里却在这样的神情里察觉到了不高兴。

　　他从小就跟着厄里舒，对于厄里舒的性情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说是独到是因为，除了他下意识的直觉之外，再强大的精神系高级哨兵或者高级向导都不能穿过这位总祭司的精神屏障了解他的所思所想。

　　“杀了。”

　　果不其然。默克兰斯教会对坎瓦纳人果真是深恶痛绝。

　　汇报完所有的事情，卡特里从新领着小侍仆乔顿踏出那间亮如白昼的地方。被压抑许久的男孩重新变得活跃起来，他抱住卡特里的手臂，撒娇一般：“总祭司大人看起来好可怕啊！”

　　卡特里笑了笑，面上神情都柔和下来。“以后你会知道的，厄里舒大人其实很好相处的，他只是不太喜欢说话。”

　　乔顿思考了片刻，他这个年纪还不足以解读出太多的东西。他咬着指尖，回想着坐在高位上穿着简朴白色衣袍的人，又问道：“你说的对，厄里舒长得好看，好看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好看……卡特里脚步忽地一顿，刹那之间就联想到了总祭司大人那与坎瓦纳人三分相似的轮廓，他蹲下身体，语重心长地说道：“乔顿，你得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夸赞厄里舒大人的相貌，他讨厌浮华无实的东西，包括那些能称为好看的！”

　　“啊——可是，厄里舒大人一直在看那副壁画呀，那副画不就是看好的东西吗？”

　　“那个不一样，”卡特里重新领着乔顿往前走，在他离开之前，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教会乔顿。“那幅壁画画得是阿凯亚陛下，阿凯亚陛下是默克兰斯教会的创始人，她一生的功绩……”

　　*
　　狭小的密室里，周岁岁觉得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差点没能维持住为了骗取信任而端起来的优雅华贵，皱着眉，再声问道：“你刚刚说谁？谁的后裔？”

　　年轻的少女昂起高贵的头颅，她不屑地瞥了一眼周岁岁，说道：“自然是阿凯亚陛下的后裔。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阿凯亚陛下更高贵、更值得的人们尊敬的人吗？”

　　周岁岁一噎，努力的保持着微笑：“可是，阿凯亚是个哨兵，她连个像样的向导都没有！而且，一直到她死她都是单身狗一只啊！哪里来的后裔？”话又说回来，阿凯亚都死了五百年了，怎么还总被拿出来鞭尸？她的后裔？她就是有后裔也应该都死了吧！

　　少女高昂着头颅显然没听懂，又或者是选择性听取，总之，她只听到了狗这一个字，登时跳了起来：“你居然辱骂阿凯亚陛下！你居然对阿凯亚陛下不敬，我要判处你的罪过！”

　　周岁岁：“.……”

　　阿加尔把周岁岁护到身后，谨防着中二病过了头的年轻女孩做出什么不敬之举。她早年在教会的哨兵学院念过书，知道一些关于阿凯亚陛下的丰功伟绩。

　　其实阿凯亚并没有建立王朝，人们将其称为陛下，只是出于尊敬。平民英雄阿凯亚靠着觉醒的强大哨兵之力和那只形态怪异的量子兽掀竿而起发动政变，因推翻了腐朽没落王国，解救万千贫民而备受推崇，此后还亲自论订法典规则，发展农业经济、创造织锦发明等等。但好景不长，在奔波征战的第五年，这位伟大的英雄就因受到坎瓦纳人的背叛而战死草原上。成王败寇，她的一位门生，塞西莉亚异军突起迅速地建立了诺瓦兰帝国。

　　站立在巨人的肩膀上，诺瓦兰帝国一崛而起，军事、政治、民生被规划得井井有条，除了没有曾被当为信仰旗帜一般的和平和自由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与之匹敌。随着年岁流逝，诺瓦兰初代女王塞西莉亚日渐老去，性格越发暴戾乖张，言官谏臣为了投她所好，慢慢地将有关于阿凯亚的丰功伟绩掩盖。

　　时至今日，除了教会内部，还有人们口耳相传得知之外，很少有人能详细的知道这位伟大的平民英雄一生的经历。

　　关于阿凯亚陛下有没有后裔一说很难辩驳，后世研究猜测有无之说纷纭，但是大部分人都是觉得没有的。毕竟，这位伟大的英雄一生之中去哪里都会带着自己那位身为普通人的门生塞西莉亚，也就是诺瓦兰帝国的一代女王。总所周知，两个女人是生不出后裔的，而且塞西莉亚也有自己的后裔继承王位。

　　少女扭曲着面容要冲过来，就在此刻，密室门外响起一声喝：“表姐！”

　　廉的面容出现在烛光映照下，他皱着眉，一脚踏进密室里。他的面色有些沉凝，全然不像周岁岁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明艳乖张，反而透出一种不似这个年纪才有的果决。他说道：“听从祖母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