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夜行》允文允武

14、第九话

　　我穿过大街小巷，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普通百姓平凡的一举一动，有些羡慕这些人。但羡慕的是他们，可怜的也是他们，皇家的战争，阴谋，肮脏，伤得最深的，却不是劲敌对手，而是这些百姓。
　　但这个不是我能影响的，至少现在完全不可能。
　　我来到当朝太子的汤王府，心下不由得紧张起来。那封奏折还老老实实贴在我胸口。
　　前两天根据探子来报，汤王将会在万寿节上，当着众人的面给皇帝递上一封奏折，大意是夸赞皇帝与这平安盛世，以稳太子之位。而朝王得知后，叫探子把奏折的内容临摹下来。他看过后，找人按照太子的笔迹重新写一封，改了几个字。
　　今我来此，就是要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两封奏折换一换。
　　汤王行事谨慎，特意建造两个一模一样的书房。而这两间书房的不同就在于，一间是真的，另一间就是专门用来防像我这样的人，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整个王府也许只有汤王和他的几个心腹门客，才分的清楚这其中的区别。我跳上王府后面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仔细观察，这里窗户纸上多个小洞，那里墙角少长了一株野草……我没看出个所以然。我又闭上双眼放慢呼吸，沉下心来感受。
　　可惜的是，除了噪音我啥也没感觉到。
　　随便选一个吧，到时候随机应变。
　　我挑了右边的书房，乘没人之时落地，深吸一口气去推门。
　　当门被推开后，十多支箭射出，朝我而来。我一瞬间避之不及，眼看就要丧命于此，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人，抱住了我的腰腹把我带离书房，躲进一个偏僻的暗地。
　　我转头看他，竟是一愣。
　　丑四。
　　这么多时日不见，他变瘦了，也长高了一点。丑四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抬眼看我。在以前，他很少会这么严肃地看我，大多都是嬉皮笑脸地。但现在在这尴尬的环境下，他也不得不严肃。
　　我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解释我为何回到这来？我舔了舔嘴唇，如鲠在喉。
　　最后还是丑四先打破了沉默，“未一，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主子给我的任务。
　　没办法，从那个太监报名册开始，我们的立场就注定不同了。在皇家跟了不同的主子，别说二人对立、就算是交好，他们自己都不敢掏心掏肺地互相面对，更何况我们这些下人了。
　　这就是神奇的命运啊。
　　其实丑四根本不用问，心里都清楚，一个朝王的手下偷偷摸摸地来太子汤王的府上干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我开口想要说什么，丑四就抬手止住。
　　有人来了。我微微探出头去看，是几个丫鬟。她们估计是听到了书房的异样，过来查看询问。
　　丑四想了想，稍提高声音道：“是我，丑四。我刚刚走路没走稳，绊了一跤，跌在门框上了，触发了机关！”
　　丫鬟们了解后就不再追问了，扭头往回走，估计她们也想小事化了，不会想往自己身上揽活。
　　但是走着走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像领头的，比较年长的丫鬟忽然折返回来，径直走过来，靠近暗地。
　　“丑四，你受伤了没？严重不严重？”
　　她说一句话就靠近一步，就在她快要走进暗地时，丑四跨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一个男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一个她面前，还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低头凝视她，是个姑娘家都会脸红。
　　那丫鬟眼睛闪了闪，粗粗地打量了一遍丑四，没有看到伤口，便红着脸跑了。
　　“姐妹们，他没伤到脸哈哈哈……”
　　丑四：“……”
　　他看着她们走远，回过头来拉我，叫我低着头，他带我摸进真正的书房，把门关得死死的。
　　我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呀。”丑四坐在了地上，拍拍对面的位置，让我也坐下。
　　“哥们出卖色相来保你，够意思吧。”
　　我轻笑，捏了捏他的脸。确实，要不是他长得讨姑娘喜，方才也许没那么简单，那个丫鬟看起来就不像善茬。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上手捏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训练，丑四的脸始终肥肥嫩嫩，还是那个娃娃脸。
　　他不耐烦地拍开了我的手，“不道谢还在这边捏我脸，早知道刚刚就让你上了。你不也浓眉大眼的，老好看了。”
　　我跟他说起了正事：“我有个任务，大致是这样的……”
　　我没跟他说朝王具体要我干什么，模模糊糊一笔带过，他只要听懂就好。
　　听完后，丑四眉头就皱起来了。
　　“哦哟，这、这咋办啊？今天正好我当值耶，当值的又正好是书房这个区域耶，今天还正好碰上了你耶！”我傻眼。
　　“妈的，早知道翻翻黄历了，要是晓得今天会有这么一出，我一定把班给换了。”
　　我听着丑四牢骚，眼神也飘到了他腰间的武器上，和慢慢按在武器上的手。我眯起眼睛，也摸上了双刺。
　　当他把匕首抽出时，我的双刺也紧握在手里，心也同时冷下去，万分后悔。要是早知道有这样一出我也不接这活了。
　　丑四一个翻身来到我眼前，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带来许多凉意。他的刀子下就是我的大动脉。
　　我手脚功夫一起上，把他震开，然后手握双刺直冲他的面门。丑四对我太熟悉了，他完全知道我的武功套路，知道这看似强劲的一招只是虚晃，我马上就要使出“飞天”。
　　丑四直接来到我身后，按住我向他打来的手，并试图将我反剪。我一个大回旋挣脱了去，双刺在胸前交叉，飞速冲到他面前，来个绝对斩杀。
　　丑四轻轻一让，四两拨千斤，要把我拨开，但是我下盘功夫很稳，转身就要重新杀一次。
　　结果我刚刚将双刺刺向他，我就飞了出去，从指尖到大臂全都是麻的，武器也脱手而出。我滚落在一旁，撞到桌椅，发出一声闷哼。
　　丑四使出的招数是“洪盾”，说来也有意思，在理论上还专克我的“飞天”。
　　不过我也不可能一直跟他这么打下去，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汤王就要来了，我看着丑四的眼睛，也越来越狠厉。
　　我掷出毒镖，在他躲避毒镖的空档来冲脉，并使出我的杀手锏。
　　“烽火”。这是我的绝招，当我打在敌人身上时，他的心脉大部分会被震碎，急剧死亡。但我也会遭到反噬，具体什么我不清楚，因为我从来没用过。只有师傅告诫过我，这一辈子，只能用五次。
　　我打出“烽火”的预备式，却见丑四大惊，在我快要使出它的一刻，他拍散我的双手，将我扑倒。
　　“你心是有多狠，未一？对付我，居然还用上了‘烽火’。你不要命了！”丑四喘着粗气说。
　　我冷冷地看着他，清晰地吐出几字：“现在，我是斐青。”
　　我们俩又斗了好一阵，直到我找到了他的一处破绽，然后快速地刺下。
　　武器最尖锐的那一端毫无阻拦地刺进丑四的胸膛，并穿透肌肉与骨骼，从背后穿了出来。
　　我看着丑四惨白的脸，下巴微微颤抖。这虽然是破绽，但这是最简单的直击，以他的身法他完全可以躲开，但是现在……
　　“你为什么不躲？”
　　丑四吃力地回答道：“我不想难做。”
　　“这是我的责任，斐青，”他慢慢让刺刀脱离自己的身体，莫大的疼痛使他五官都皱在一起，“我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做，好歹是你把我打伤了，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给他按住伤口。涓涓不断的血液在地上铺开，刺眼的红色深入地板间的缝隙。
　　“不许死。”我紧紧抱住他。
　　出汤王府的时候，我胸口染了大片的鲜血，风一吹就凉凉的，还带着腥味。任务很顺利，我把我带来的奏折从胸口掏出，放在桌上，把原本的那封烧掉了。余灰也清理得很干净，没有异常。
　　然后我回到自己的住处，那个小屋里，拉过一张板凳坐下。
　　我脱下身上带血的衣服，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