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关怀事务所》此日胜

23、第23章

　　“妈，下次开门前记得从猫眼里看看，今天幸好是我回来了。”韩睿也蹲下帮他妈一块收拾，“汤是不是好了，闻着好香。”

　　“我去看看，你随便收拾一下这里。”韩睿妈走进厨房，“睿睿，先坐下吃饭吧。”

　　韩睿应了一声，去拿碗筷。他看了一眼母亲忙碌的侧影，心中隐隐想起了些陈年往事。

　　韩睿他妈跟他爸结婚的时候不是处女。这件事，韩睿是从好几个大妈那里听到的。韩睿爸本来对这件婚事很满意，但新婚夜没有见红，成了他的心头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便非要问东问西。一开始，韩睿妈不愿意说，但禁不住盘问，便把自己心头一桩隐秘的心事告诉他了。

　　原来，韩睿妈年轻的时候，曾去给白向天的饭店打工，那时候，白向天拥有的已经不仅是一辆小推车，他有了一间店面，虽然不大，但说一句饭馆没问题。

　　韩睿妈经人介绍，去白家饭店帮忙，餐馆结束营业的时间比较晚，韩睿妈家离饭店有个几公里，走路要二十分钟。白太太觉得一个大姑娘走夜路不安全，就跟丈夫商量，让每天收摊后，白向天负责把韩睿妈送回去。

　　老实人的老实从来都是相对的。

　　小路上本没有豺狼从暗夜中钻出来，豺狼从来都是以人的面貌出现。

　　某天夜里，韩睿妈哭哭啼啼地回了家，叫她嫂子见到了。嫂子一问，才知道白向天做了什么。

　　该怎么办？韩睿妈那时只是一个小姑娘，心头没有主意，只能问嫂子。

　　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讲，千千万万，谁也不能说。明天起也不去他们饭店帮忙。嫂子给韩睿妈拿主意。

　　嫂子这边也忙着给韩睿妈介绍对象，韩睿妈遭遇了这些事情，只想快点嫁人，逃开过往的不幸，那件事两个月后，她就结婚了。

　　时间上卡的很紧，而韩睿又早产，不管韩睿妈怎么解释，韩睿爸都一心觉得老婆对不起自己，老婆偷汉子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若真的有本事为什么不打上白家门去，反而只能在家里打老婆。

　　离婚是韩睿的鼓励，他扶着老妈走进民政局的，虽然酒鬼爹偶尔也会上门，总总比一直在家里强。

　　偶尔，韩睿心底里也会生出一些想法，一些不那么考虑前因后果和社会舆论的想法，他看自己的五官，他看白向天的照片，他看白知慧的容貌，他在想，他和白知慧的鼻子是像的，都很挺拔，但若论眼睛和嘴巴，又是极大的不同。

　　白向天有一双丹凤眼，白知慧也有一双丹凤眼，可韩睿的眼睛一眼就能看出遗传自韩爸。

　　有那么一瞬间，有无数个一瞬间，韩睿心里涌出念头，如果他真的是白向天的儿子该有多好，那白知慧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原本他也能触手可及。

　　可他不是。

　　他没有享受到白这个姓氏的红利，他却因白这个姓氏遭受到一些白眼，所以他恨。

　　白夫人死了。很快白向天就有新欢出双入对，大家都在猜，白夫人不是自杀，不过小地方的办案，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打个电话报警，走个过场，现场没有明显可疑的痕迹，就这么按自杀定案了。

　　韩睿觉得他比其他人都洞察到了真相，他要调查出一切，狠狠地敲白向天一笔。

　　虽然现在韩睿手上还没有证据，但他打去恐吓电话，他开始暗地跟踪，他相信做了亏心事的早晚会露出马脚。

　　吃完饭，韩睿让他妈去休息。他自己把碗洗了，洗完看一眼时间，换了一身别的衣服。

　　韩睿妈听到他开门的动静，迷迷糊糊地从卧室探出头来：“睿睿，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有个小组作业，我晚上就回来。”

　　韩睿背着包，来到约定的咖啡馆。

　　这个时间点，来咖啡馆的人不多。

　　韩睿抬头，注意到二层靠窗角落里坐了一个男青年，他点了杯咖啡，盯着电脑屏幕在看，后背靠在椅子上，神态十分放松。也许是因为他的容貌比较出众，韩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推门，进一层。

　　白知慧坐在显眼的位置冲韩睿招手。

　　“我特意提前出发，还以为能比你先到。”韩睿放下背包，坐到白知慧身旁。

　　“咖啡馆就在我家门口，你能有我快？”白知慧说，“而且今天我爸在，我不想看他，所以先出来了。对了，我刚才粗略地写了一版剧本，你看看怎么样？”

　　韩睿把脑袋凑过去，两个人就个别字的翻译进行探讨，不时敲敲键盘，争论些什么。

　　“你最后看一下，没问题我就发群里了。”白知慧把电脑推过去。

　　韩睿一面看，一面聊些班级里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午饭吃什么了？闻着好香。”

　　“我妈炖的骨头汤，还有味道吗？我特意换了身衣服出来的。”韩睿揪起衣服，闻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又点不妥，毕竟，白知慧刚死了母亲。

　　“我……”

　　白知慧打断韩睿：“没关系的。我妈确实是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还好吗？”

　　“就那样呗，”白知慧说，“就是我实在气不过。我妈尸骨未寒，我爸就公然跟新欢住到一起去了，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么冷血无情？”

　　“说你爸，别捎带上我。”韩睿摆手。

　　“我怀疑那新欢我爸早就认识了，也许我妈就是被那女人气死的，又或者，”白知慧欲言又止，“算了，警察都说是自杀。”

　　“那女的你见过吗？”韩睿问。

　　“我见她干什么？她要是敢踏进我家一步，我非把她赶出来！”白知慧说。

　　“那你知道她住什么地方吗？”

　　“怎么，你还要替我声张正义？”白知慧问。

　　“好奇而已。”

　　白知慧说：“住意吾公寓，听说是第七单元七层。”

　　“怎么不是八？”

　　“七上八下，他们中年男的都迷信，觉得七比八好。”

　　储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取下耳机，偷听确实不对，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知慧的状态很不对。一会儿下了必死的决心，一会儿又没事人一样跟同学聊起家里发生的惨剧。太分裂了。

　　储卿将白知慧提到的地址记下来，想着会派上用场。

　　从咖啡馆出来，两人背道而驰。

　　储卿注意到白知慧没有回家，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储卿也收拾好东西，一路跟过去。

　　白知慧在一家不知名的奶茶店前面停下来。

　　但一路上她路过十几家奶茶店，独独来这家，应该是有原因的。

　　“36号。”

　　“我的。”白知慧把小票递给店员，道一声谢谢。

　　店里面有三个人，负责收银的那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说话时眼睛弯弯，像月牙的形状。

　　白知慧走出不远，那收银的店员追上来：“美女，你有东西忘记拿了。”

　　储卿一个低头划拉手机，再抬头，发现两人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了。

　　狭窄的小巷里，女店员拉着白知慧的手：“不是说最近不要来找我吗？”

　　话语虽然是质问，但语气是柔和的

　　“想你了。”白知慧整个人靠在对方身上。

　　“其实我也想你。”女店员轻声道，“等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给我，我就出国，到国外等你。那时候，我们就能每天都在一起了。”

　　“我也希望那一天能快点来。”

　　“我也是。”

　　“我来除了见你，还有一件特别要紧的事告诉你。”白知慧说。

　　“怎么了？”

　　白知慧说：“我遇到一点麻烦。我有个同学，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他好像在调查我，我担心他会查到你这边。”

　　“我知道了，会一切小心。”女店员亲亲白知慧的面颊。

　　储卿在路边吹风，忽然有人递给他一瓶水。

　　“你跟踪我？”白知慧问。

　　储卿把水接过来：“算是。”

　　“这也在你们公司服务范围之内？”

　　“不。我算是自愿加班。”

　　白知慧说：“小哥哥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你也一样。”

　　白知慧问：“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没有。”

　　白知慧有些惊讶：“那你一路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确信你不会死，对我来说就够了。”储卿说，“原本我以为你不知道生命的意义，用自己的死亡威胁别人。”

　　“那现在呢？”

　　储卿说：“你太知道生命的意义了，你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你用道德和舆论来威胁别人，谁都会自杀，你不会。”

　　“我在网上查你们公司资料的时候，就对你很好奇。”白知慧说。

　　储卿看向她，始终看不清这个十几岁女孩的盘算。

　　女店员下班，去超市买了点酸奶，拎着塑料袋往家走，察觉背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于是给白向天发微信：“白哥，你在哪儿？我感觉有人跟踪我，你快点过来。”

　　白向天收到消息，只觉得是年轻女孩叫他过去的计俩，当然，他很乐意过去。跟家里的阿姨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白向天开车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