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朝阳》载酒游

2、呵呵

　　几天下来，程言兼已经大致记住了大部分人的名字。

　　坐在他前面的两个女生，一个叫邹妍，生的高挑又白皙，性格开朗活泼，上历史课时经常用笔不知道在画什么东西。

　　另一个叫殷笑，略矮一点，额头上覆着短短的刘海，上课从来不开小差，认真严肃的背影一直立得笔直。

　　“好了，检查数学作业了啊，都摊开来给我看。”程言兼伴着上课铃道。

　　“等等等等等等等！！我还没补好。”邹妍抄着殷笑的作业，挥舞着笔说。殷笑在旁微笑的看着她。

　　“没事，我先把你的名字记下来，你继续补。”程言兼用安慰的语气道。

　　邹妍苦着脸一跺脚，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才埋头继续写。

　　程言兼无语地摸摸头，他从小就神经大条，不知道怎么跟女生相处，男女生都一视同仁。也许这就是他十几年来都没有女生喜欢的原因。

　　等程言兼尽职尽责的把没写作业的人的名字都抄到黑板上后，铃声已经打完，讲台前却空荡荡。

　　随后听见一阵气喘吁吁声，由远到近地传来。脚步声吧嗒吧嗒的响。谢韩从门外跑进来，没用多大力气说话声音却很响:“卢老师去开会了，要我们自主复习上一节的内容。”

　　安静如水的教室顿时被击起水花。窃窃私语声与未完成作业人的欢呼声悄悄注满了教室。

　　程言兼想，那好，他先去洗洗手上粉笔灰。

　　忽然，只听一阵凳子移动的声音，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杨越和。想必是作为班长，老师不在时，要到讲台上来管理同学。

　　程言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杨越和这个人。

　　他少说要比程言兼高半个头，腿脚劲瘦有力的样子，头发比寸头稍长一点，皮肤白皙，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清晰，总穿着一身黑，第一天乍一看没什么感觉，仔细看看还是很帅的。

　　关键是程言兼觉得杨越和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越看越想问:你是不是我小学隔壁班xxx？

　　一开始程言兼还觉得他可能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但其实他几天下来就跟周围的人处得挺熟的了，课上总跟程言兼抢着回答问题。

　　杨越和凭着修长的双腿越过重重杂七杂八的书包，来到讲台前。

　　然后他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迅速拿起黑板擦，将黑板上的名字擦了个一干二净。连灰都贴心的把它拍掉了。

　　程言兼:“……”

　　老子辛辛苦苦统计好的名字，你就这么擦了。

　　杨越和吹了吹手上的灰，转头就走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给程言兼留下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程言兼的目光仿佛能在他脑子上开个洞。

　　邹妍首先带头鼓起了掌，“班长干的漂亮。”

　　然后是一群后知后觉的没有写数学作业的同学。

　　然后是几个好事的。

　　最后全班都鼓起了掌。

　　掌声响彻整个安静的楼层。

　　杨越和不由得挺直了背脊，显得骄傲无比，像一位凯旋而归的战士。

　　程言兼一脸僵硬的表情回到了座位。邹妍转过头认真道:“程小草同学，你要学习班长大人这样团结同学，友善互助的精神呀。”

　　小草同学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思绪如乱毛线一般。

　　往后一看，那位班长大人正气定神闲地翻开练习册投入了学习，丝毫没有察觉到程某人脑袋里的杂乱思绪。

　　程言兼嘴巴一瘪，不计较了。

　　接下来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姓胡，叫胡敏志。是一名声望极高的老师，学识渊博，写作水平也是一流，写过多篇论文获奖。

　　他的儿子胡涛也在这所学校上学，虽然上不是实验班，但听说是位小才子。

　　“把书翻到一百零二页，我们先看辛弃疾的水龙吟。”胡敏志的声音有些浑厚而平淡。

　　“读懂词，首先要了解词人，所谓知人论诗。对于辛弃疾这位诗人，同学们了解多少？”胡敏志缓缓说 。

　　杨越和首先站了出来，程言兼心想，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让你先回答吧。

　　“辛弃疾是南宋爱国诗人，字幼安，号稼轩，他开拓了豪放词的发展，词中大多写的爱国热忱与壮志难酬。嗯……他的武艺也很高强，听说他曾仅带着数人的队伍杀进敌方几万人的队伍，最终仍全身而退。”

　　杨越和的声音响亮，平稳，侃侃而谈，像是温热的溪流，流过每个人的耳畔。

　　“他最后还斩下了叛徒的头颅带了回去。”程言兼见可以插话了便补充了一句。

　　杨和越瞥了他一眼，胡敏志挥挥手，示意杨越和坐下了。

　　两人都颇有争强好胜的性子，几天下来，几乎每节课都是他俩在底下抢着回答，举手什么完全不存在的。

　　两人之间似乎无形中形成了一股竞争的架势，程言兼脑袋里的小人朝着杨越和不断挥舞着拳头。

　　胡老师的声音平淡，缓慢，讲的都是程言兼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他看着书本上的白纸黑字，不由得放松下来，打起了瞌睡。

　　在他慢慢把昏昏沉沉的头埋进臂弯的前一刻，噼啪一声忽的响起，仿佛是半夜朦胧中的一道惊雷。

　　程言兼以为是胡敏志发现了他在打瞌睡，猛的将头一抬，惊恐地瞪大了睡意还未散去的双眼。

　　杨越和看他一脸懵的样子，不自觉的轻轻嗤笑一声。

　　但胡敏志的眼神明显没有看向程言兼，而是走到教室角落，用教棒敲打着一个矮同学的桌子。

　　“我刚刚讲到哪里了，你起来说！”胡敏志眉目狰狞，狠狠地吼道，与刚刚平静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矮个子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支支吾吾的样子十分窘迫，像是急切要说话的人嘴巴却被封住了。

　　程言兼伸头一看，是木满。

　　木满身材矮小，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色泽，长得很平庸，一副很不讨人喜欢的样子。

　　“哎，”谢韩在旁边戳了戳程言兼的手，压低声音悄悄说，“听说木满这个人成绩只能算马马虎虎，因为老爹是做军人的，所以中考加了不少分才进了我们班。”

　　程言兼望着那个孩子呆呆愣愣的背影，不知道要回谢韩什么，只听又是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发麻，前面两个女孩子吓得都快跳起来了。

　　“讲到哪里！！”这次的声音又比刚才高了个度。

　　木满沾着墨水的手指不自然的握在一起，不自觉的扭成各种样子，汗水渗了出来，与墨水融在一起，于是手掌变得漆黑一片。

　　程言兼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一个定定的后脑勺，整个人跟木头一样立在那里。

　　“啪”的一声，这次不是教棒的声音了，而是巴掌抽在脸上的响声。

　　“好啊，高中的课程这么紧凑，你居然还不听？害的是你自己啊，就是要给你教训！”

　　巴掌声如狂浪淘沙般卷走了所有的声音。撒在木满桌上阳光猛然被撕裂，散落一地的浑浊字音。胡敏志的话语像飞机螺旋桨一般在木满耳畔轰鸣，他感到了一丝羞愧。

　　“对不起，老师……”他一字一句的将话挤出来。

　　胡敏志也不计较了，“我们继续上课！”

　　木满依然保持着站着的姿势，上了一节课。后来就没有人朝他看了，都投入学习，刚刚只是阳光刺入眼睛产生的幻象。

　　程言兼也没有再打瞌睡。

　　下了晚自习回到租的房子里，程言兼洗过澡后趴在床头，把当天学习的每一门科目的内容稍微过了一下，又继续把书翻到后面看。

　　其实他暑假里就已经把高一的知识学了个大半，现在只是查漏补缺，巩固一下基础。

　　待他把数理化做过的难题错题重新理了一遍，总结了一些方法记在错题旁的空白处后，已经十二点半了。

　　程言兼晃了晃脑袋，发现还没有睡意，于是他在书柜上翻来找去，找出了他整理了好几年的厚厚的一叠作文素材，有的是用本子抄写的，有的是打印的。

　　经过多年持之以恒的学习和探索，他重于找出了让自己迅速入睡的秘诀。

　　只要拿着这叠作文素材躺在床上了看，大约二十分钟，就能睡着。

　　这治好了程言兼初中时候的失眠症。

　　才抱着看了不到五分钟，程言兼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提示:谢韩把“非酋小草”拉进了群

　　这什么？

　　程言兼放下手中的东西一看。

　　群名:二班地下党

　　杨·吉吉国王·和:进群的人赶紧改备注啊，用真名。

　　程言兼:“……”

　　这货是杨越和吗？你去做动物园园长了？

　　妍·柯克兰:班长，这就是我的真名

　　你好眼熟啊。

　　爱新觉罗·乐:大家都没睡吗？

　　这应该是那个叫金乐的男生，下课疯疯癫癫，上课老老实实，就是也喜欢打瞌睡。

　　谢韩:金兄，上课笔记借我抄一下。

　　就你一个名字正常的。

　　爱新觉罗·乐:okk，私发。

　　张城昊:怎么办呢，卢老师让我们买的xx大市试卷我买不到呢，是不是可以不做了呢？我好难过。

　　程言兼改完备注就看到这句话。

　　程言兼:我们都感觉不到你的伤心

　　爱新觉罗·乐:昊昊你等着被挨揍吧

　　谢韩:巧了，我也买不到，明天一起罚站吧

　　张诚昊:我去打几盘游戏平抚一下我的受伤心灵

　　谢韩:一起一起@爱新觉罗·乐走，你也去。

　　……

　　妍·柯克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言兼:？

　　熊熊笑:？

　　程言兼:你也没买到试卷？

　　杨·吉吉国王·越:家里闹鬼了？

　　妍·柯克兰:不

　　妍·柯克兰:我的百度云被盗了

　　熊熊笑:……节哀:-|

　　妍·柯克兰:我的珍藏漫画！!

　　妍·柯克兰:（泣不成声jpg.）

　　杨·吉吉国王·和: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是一本《高中万能解题模板》治愈不了的。

　　妍·柯克兰:睡了，再见

　　熊熊笑:那我也睡了，各位晚安。

　　……

　　程言兼看作文素材看得头昏脑胀，眼前开始出现黑底金花时，手机又弹出一条提示音。

　　〔杨·吉吉国王·和请求加你为好友〕

　　[接受]

　　程言兼看了看时钟，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所有人应该都睡了，这货居然还在线

　　他定定地盯着杨和越的头像，那是一只黄色的天线宝宝，呆呆地看着他。

　　国王的少女心啊......

　　他点开那个头像，看到杨和越最新一条动态，刚刚发的。

　　杨和越: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靓仔，噢，孤独，任孤独爱我。

　　程言兼:……班长可真勤奋，这么晚还不睡。

　　作文素材一扔，程言兼眼睛一闭，稀里糊涂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