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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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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背包中翻到了淮水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意识到这趟火车将载着我前往未来的校园生活。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上辈子,对,我要承认那已经是我的上辈子了,短暂而失败。
上辈子母亲曾多次向我和亚列提及她的故国,向我们讲述这里的历史、文化、风俗和美食。我心有向往,可出于种种不可抗拒的因素,却从未踏入过这一方土地。及至祖父和父母相继去世,我不得不匆忙接管庞大而复杂的家业,就更没有机会了。
我没有去过学校,家庭老师也往往是一下课就离开,而且常常换人,这是祖父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我的玩伴只有亚列一个人,从小到大。
这也就导致我最终会产生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和我能够永远信任他的错觉,从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在他心里,兄弟是比不上爱人的,更何况是当兄弟抢走了爱人的时候。
人心总是多变的,保不齐生活中的哪根丝戳到了心中那个点,于是故人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不恨亚列,不恨小安,只恨自己看不透人心。
身份证在手指间翻转,方才太急促没有仔细查看,后一看那张证件照,我才发现这个“林溯”的长相和从前的我有四分相像,只是气质完全不同。
这是个从双眼就能看出纯粹和稚嫩的年轻人,不是皮相上的年轻,是心灵上的纯净与经历上的简单。不像我,被黑暗污染得彻彻底底,历经沧桑,内心早已衰老。
我摸了摸眼睛,恐怕现在,这四分变成了七分。
这绝不是个好现象。
现在的我需要并希望和上辈子彻底割裂。
我不知道亚列对我的死是什么看法,但上网搜了搜,没发现有关□□族的大新闻,又或者是因为跨了国所以更查不到。
不管怎么说,这张脸都是个麻烦,因为我无法判断那家伙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带着小安跑到这里度假,以庆祝我的灭亡。
到那时,见到一个和已死之人有七成相似的人,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不知道,我不能用从前的想法去看待亚列,从小安来的那时候起我就已经看不透他了。
所以我也无法去猜测他是否了解我的另一个名字。
父亲爱极了母亲,他们瞒着我祖父,给我偷偷取了一个华国名字,以母亲的姓为姓,名为“溯”,源于母亲最爱的诗。
林溯,林溯,溯洄从之。
简直是奇妙的缘分。
我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投向远方的天空。
也许,真的是他们在保佑着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
大学生活很平凡,很平淡,却也很令人安心。
不用面对阴影里的暗杀者,和心思各异的身边人。
除了这张脸惹人注目了些,我在这里的生活简直能够用乐不思蜀来形容。
“林、林学长……”
当然,偶尔也会有些小插曲。
看着面前双颊微红的女生,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她鼓起勇气开口前抢先说道:“夏天到了。”
“欸……”女生有些茫然,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发热的侧脸,转过身从池塘里折了一株荷叶,遮在她头顶。
“女孩子最好不要顶着大太阳出门。”我将荷叶转递到她手上,微微一笑,“美丽的姑娘是不应该被烈日欺负的。快回去吧,要是晒伤了,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这是我从前拒绝那些贵族女孩子的常用手段,微笑加婉拒。毕竟我都这么绅士了,她们也不好死皮赖脸地再挨上来。
说起来这方法还是亚列教的。
女生被我笑得迷迷糊糊,茫茫然地转身离开了,我趁机也迅速跑回寝室,一边止不住地想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放着一群活力四射的大男孩不追,看上我这个小老头。
我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也不爱与人交流,每天看看书晒晒太阳喝喝茶,余萌总说我像个心理年龄四五十岁的小老头。
我心想你知道个屁,我这是绷太久了一泻千里。
跟余萌待久了,我这用语是越来越糙了。
“我们大校草回来啦。”余萌趴在阳台,目睹了全过程。
我白了他一眼,“你有空看戏没空帮我解围。”
余萌咧着嘴嘿嘿一笑,“解啥,我相信你自己搞得定。再说了,有些话你说就是绅士,我说就是流氓,这事儿啊,看脸。”
他拍拍自己的黑脸蛋,那是前段时间为篮球比赛做训练而晒黑的。
“对了。”他递给我一袋东西,“芒果,给。”
“……替我谢谢阿姨。”
我接过那一大袋芒果,一股清甜扑鼻而来。
余萌的母亲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心思细腻,我头一次去他家见到芒果没忍住,吃了两个,让那位夫人注意到了,之后时不时就会让余萌给我带一些回来。
我一开始不肯收,他硬是塞给我,说是什么“学费”,拜托我辅导他的功课。
我当时还信以为真,按照他的学习思路和成绩为他制定了一系列学习计划和目标,打印装订厚厚一本。
彼时余萌刚打完篮球,欢欢喜喜地准备去洗澡,猝不及防收到这份礼物惊恐到双手都在发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魔鬼。
后来我才明白,他送我芒果,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至于什么学费那只是怕我不好意思而想的借口,他最害怕的就是看书。
朋友。
我不能否认,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一点高兴,还有一种奇异的温暖感。
他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们有着无关利益和权势的交情。
至于亚列,让他滚吧。
“谢啥,不过——明儿个下午市体育馆,全省决赛,是哥儿们不,是哥儿们可得赏个脸。”
一把搂过我肩膀,余萌一脸“你不去我就闹”的表情,他这么个一米九的汉子做这个表情简直是在伤害我的眼睛,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一边嫌弃地抖掉他的手臂。
说起这个,余萌头一次搂我肩膀的时候,差点被我条件反射地一钢笔戳瞎,当时他吓个半死,问我干嘛,我只好编了一个小时候在孤儿院被欺负的悲惨经历。
结果导致余萌那段时间看我的眼神尽是怜惜和愧疚,觉得自己勾起我的伤心事,殷勤地帮我干这干那的,把我恶心坏了。
我那时才发现这家伙粗犷外表下还有颗纤细的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放心,兄弟一定给你预留个最好的位置,保证你能全程欣赏我矫健的身姿!”
说罢他举起手鼓了鼓二头肌,我无奈地拍了他一巴掌,看书去了。
全然未曾想到,这会是我这辈子乃至上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