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残月破天晓

5、帝后----子烠

　　整整烧了五大锅水，泡了四遍，才将白重华整个儿从头到脚洗干净。整个花园里的花都采完了都还不够，还在外面买了一篮子花瓣回来。可以想见白重华是脏到了何种程度了。
　　府里的女眷并不多，只有那个妇人和她的一个婢女，还有厨房里帮忙的两个阿婆。白重华此时才知道那位妇人是她的二嫂。
　　其实她是很想见到她的娘亲的，这些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一定让自己的爹娘活着呀，她还想再见到他们呀！
　　可是除了爷爷还有二哥之外，其他人就再没出现了。白重焱告诉她，“大哥现在还在边关，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重华微笑，他们不说爹娘去哪里了，她也不问。
　　她的二嫂白陈氏是个很亲和的人，一点也没有千金小姐架子，也不嫌弃她很脏，还主动提出帮她洗澡，可是白重华很坚决的拒绝了。白陈氏便指挥着其他人端桶倒水，在水冷了之后进来换水。
　　每次白陈氏换水时白重华总是躲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来，并且拒绝她的任何帮忙，也不让她碰到自己。只有白陈氏出去后，她才自己爬出来爬到另一个桶里。
　　很多人都在外面等着，包括白凫、赵师傅他们，全都在屋外等着。每次白陈氏出去，白凫都要问：“玉儿，阿华怎么样了？”好像生怕白重华会突然消。
　　白陈氏总是微笑着回答：“阿华她很好。”
　　等了许久，白重华终于出来了。她穿着白重焱小时候的衣服，倒还合身。幸好白重焱小时候不是个胖子。
　　“爷爷。”白重华微笑着叫道。
　　白凫看着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鼻子竟有些发酸，但他还是提高了声音道：“快把头发擦一擦，准备吃饭了。”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发觉夜已深了，他们竟还没有吃晚饭，竟还不觉得一点儿饿。也许是对这个泥污之下的面孔的充满了好奇吧。在看到白重华的真容之后，大家都想，嗯，长得还算标致，一点儿也不丑。
　　但其实只有知道白重华这个人的少数人才会难过，白凫如此，白重焱如此，赵师傅亦如此。
　　今年白重华的年纪应当有十二了吧，别人家的女儿十二岁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正值豆蔻青春，该是怎样的艳丽呀！可是重华呢？这个小小个头的人，身上再没有任何光彩了，满脸的沧桑，连眼神都是悲伤的。
　　白重焱看到白重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记得这身衣裳是自己六七岁时候穿的呀，虽然男子与女子体格会有些差别，可是自己的妹妹瘦弱至此却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呀？白凫不敢想下去，只说先去饭厅了。转身后，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在他发现身后似有人跟着时，觉得有些不妥，便欲抬手擦掉眼泪。
　　“别擦，阿华看着呢！”赵师傅的声音在身后黯然响起。
　　其他人都被遣走了，只留下白重焱夫妇还有赵小在这里候着。白陈氏拿着手巾准备帮白重华擦头发，刚刚碰到白重华的头，她却是一个激灵之后迅速地躲开了，还远离了好几步远。
　　白陈氏举着手巾的手有些无措，最后只得尴尬的笑着放下了。跑开的白重华也有些内疚地解释道：“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多谢。”其实她也知道白陈氏是好心，可是自己终究不习惯别人碰触，身体很自然地就弹开了。
　　白重焱愣了一下，才说：“阿华，这是你二嫂，陈玉。她没有恶意的。”刚刚陈玉换水出来时就问他，阿华是不是不喜欢她，不让她帮忙，更不让她碰她，每次进去时白重华都像是在躲着她。白重焱还说她想多了，可是现在一看，白重华的反映明明就是反感地逃开呀！
　　白重华很想说“我知道是我二嫂，不用介绍了。”可是二哥那样说明明是想让自己和二嫂亲近一点，她怕说出口语气不对，他们真的认为自己讨厌二嫂，所有索性就笑笑不说话了。
　　可是在其他几人看来，这样的笑笑才更像是表示厌恶。陈玉的一腔热情也瞬时凉下去了，淡淡的说一句“我先走了”便低头走开了。
　　陈玉在前走在，心里难受极了。明明她对谁都很好呀，为什么要讨厌她呢？自己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低呼声和人摔倒在地的声音。她赶紧往回跑，看到白重华坐在地上，一直是往后退的姿势。白重焱站在白重华面前两步远的距离，表情特别痛苦。而后面的赵小则是一脸惊恐的表情。
　　陈玉误以为白重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打了白重华，便上前狠狠地推了白重焱一把，骂道：“你发什么疯呀！好好的你打阿华做什么！”
　　白重焱也顾不得妻子的误解，只是看着白重华，唤了一声“妹妹”。他是想说，我是哥哥呀！为什么呀？
　　白重华看到二哥那张痛苦悲伤的脸庞，自己又何尝好受呢？她哭着说：“我知道，可是你别突然碰我，我真的对不起。”她也不想推开任何人，可是这具身体已经害怕任何碰触了。
　　原来是白重焱想要去牵白重华的手，想给她温暖，可是白重华以为白重焱是要去拉她的袖子，便尖叫了一声然后很强烈地抽出手，还推开他甚至把自己推倒在地上了。
　　赵小本来是在后面跟着的，也被这反应给吓呆了。他本也是很镇定从容的，心里面也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所有人都念着的阿华充满了好奇。可是他没有想到阿华是这样怪诞的一个阿华。
　　四人就这样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往饭厅走去。陈玉也不再伤心了，原来白重华推开的人不止她一个，也就表明她并不是讨厌她了。
　　白家来了一个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连皇帝都知道了。但是这消息是怎么传的就没人说得清了。
　　陈玉怪白重焱买糕点的时候当着司马初的面说了“阿华”这两个字，白重焱则是责怪陈玉非要去裁缝店买衣服，还说了“要给阿华买”这句话。张将军说肯定是司马初传进宫的，白重焱又立刻反驳说肯定是张将军喝醉酒后说漏嘴的……
　　白凫叹了口气，懒得理会他们的辩论了。
　　白重华回家本是高兴的事情，死里逃生，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呀。可是白重华跟他说，“等等吧，这件事最好谁也别说。”
　　其实不用说，从他们这一群人的表现来看，谁都猜得到白府也定是发生什么喜事了。而自己竟也无意间多次提及了阿华，谁都知道前几年里没有人敢在白老将军面前提及“阿华”两字的。
　　但是白凫对于阿华回来这件事只是矢口否认。人们虽知白府来了一位女儿，却不知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