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残月破天晓

40、帝后----东宫

　　吴璲看向白重华身后的阿娇问道：“这位是太子妃的侍婢吧？一会儿这位姑娘不能进去，得在外面等候了。”
　　“多谢统领提醒。”虽然白重华知道宫里的规矩，知道面见皇帝的规矩，但是她还是打心里感谢吴璲的善意提醒。
　　这时正好开门走出来一位太监，对着吴璲小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吴璲便对着白重华说“陛下召见，太子妃里面请”，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给白重华让出了路。
　　白重华对吴璲道了谢，转身对阿娇说道：“阿娇，你在外面等着我。”
　　“噢，好吧。”阿娇撇撇嘴，手里依旧扯着自己的袖口。白重华知道阿娇心里一直都不高兴。
　　早上她给白重华梳头，好不容易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心里正得意呢，结果来了一个宫婢非说不合礼节，又重新给白重华梳了宫妆，还插了两只金簪，害得白重华头都不敢摇了。
　　换上特制的华服之后，白重华走路都不敢迈太大的步子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还亏得刚刚快步走到承德殿这一路上白重华没有摔跤。
　　阿娇看着白重华受委屈，她自己也委屈难受。但是她不明白白重华为什么要忍受着。
　　在她看来，不高兴就要说出来，不喜欢就要拒绝。
　　就像这繁重复杂的宫装华服，白重华就不应该接受。就像讨厌极了的独孤离，白重华就不应该嫁。
　　跟着那名太监，白重华一路来到了内殿。
　　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上面坐着的人是何模样，白重华便已屈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儿臣叩见父皇，愿父皇福寿安康！”
　　“抬起头来。”一声威慑有力的声响在白重华的头顶响起来，在这空荡荡的殿堂内产生出几缕回音。
　　闻言，白重华缓缓抬头看向独孤睿。
　　此时独孤睿穿着龙袍做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重华。“白子烠？长得倒颇有纪年和梓宓的神韵！”独孤睿盯着白重华的脸仔细打量了片刻，便爽朗地笑着让白重华起身。
　　“谢父皇。”白重华依旧恭谨。
　　纪年和梓宓正是白重华爹娘之名。
　　白重华记得独孤睿以前也是喜欢这样高高地坐着，然后一干臣子在御阶之下对着他三跪九叩。现在也是一样，他一人高高在上坐着，只是现在下面没有群臣，而是左边站着一个独孤离，右边站着二位朝臣。
　　这二位朝臣白重华幼时大概都是见过并且也认得的，只是时间过得太久，每个人都变了样，白重华便分不清他们是谁了。
　　不过猜想这两位应该是丞相文湦和御史台张沐之。那个长得斯文儒雅却又冷着脸的是文湦，而另一个不怎么斯文秀气也板着一张脸的便是张沐之。
　　独孤睿也变了许多。曾经白重华看独孤睿时总觉得他霸气凌厉，处事严苛，总是一副人人敬而远之的姿态。如今却大为不同，那脸上令白重华疑惑并惊恐的表情，好像是，微笑。
　　总以威严自持的独孤睿，竟然是在微笑！
　　这世间事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白重华怎么都不会想到，多年后的今天竟然还能亲眼看到独孤睿展现笑脸。
　　他曾经可是对着自己那痴傻无知的幼子都能无情的一巴掌拍下去的呀！
　　白重华不知道独孤睿的笑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毕竟是他亲手把自己拉进了这摊泥泞，网罗了这张解不开的局。
　　天下间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独孤睿看重独孤离，对他寄予厚望，不是更应该找一个他喜欢又和他相配的太子妃吗？
　　文月阳正好合适呀！
　　就算皇室子弟婚姻之事不能随便，可好歹也找个什么公主呀，正好和亲还解决了边患嘛！
　　虽然隔得远远的，可是白重华面对着独孤睿时还是不禁有些发怵。
　　也不知为何，总感觉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去往南山的路上，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
　　似乎又见到了那个一脚踢在她的心口将她踢飞的人，似乎又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之声，似乎又回到了夜夜折磨她的地狱梦魇之中。
　　渐渐地，白重华只觉得独孤睿的笑容在慢慢的冷下去。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
　　独孤睿依旧保持着他那和蔼可亲的表情看着白重华，听着总管太监念着赏赐给太子妃的一应物什的名称，自己心情竟是无比的好。
　　白重华，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当初说是你救了朕的儿子，朕还特意为你建了墓冢，赐予封号。朕还为你祈求佛祖，让你获得超生。
　　可是如今你却又回来了，从一帮杀人不见血的杀手手里逃回来了？六年了，谁还会相信你就是白重华，就算你真的是白重华！
　　从答应白凫要救白重华开始，独孤睿的心里就编织好了一张网。他要做主宰一切的人。
　　主管太监念完毕，便对着独孤睿施了一礼。白重华也跟着叩头谢恩。
　　看着一脸淡漠的太子还有一脸不屑的丞相，独孤睿笑得更爽朗了。“小烠，这皇宫里宫规森严，可不比家里边轻松，你可得慢慢学着习惯过来。
　　还有，皇室子嗣单薄，太子责任重大，你也责无旁贷，得赶紧为我们独孤家开枝散叶……”从生活到生子，从吃住小事，再到家国大事，独孤睿说得是言辞恳切，俨如慈父。
　　白重华毕恭毕敬的答“是”。
　　从白重华进门之后就只是看向上方坐着的人，对于旁边的人和物看都没看一眼，自然也没看独孤离。
　　惊奇的是这次独孤离竟然没有给她难堪。
　　独孤离也是，一眼都不愿再见到这个白子烠。他心中怨念，得此丑女，只怕以后东宫就会成为整个皇宫的笑话，沦为天下的话柄了。
　　其实他也并不是对长得丑的人有何偏见，只是恰好这个丑女占了他心爱之人的位置罢了！
　　白重华进门时，独孤离便想，乡野村姑，难登大雅之堂。却没想到白重华竟然做得面面俱到，言辞礼节，无一不妥。
　　后来又看到独孤睿对着白重华微笑，独孤离也开始有些恍惚了。
　　这是他的亲爹，什么时候对着自己笑过呀！独孤离也想不通，这个白子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自己的父皇那么喜欢，非要塞给他做太子妃！
　　直到白重华转身离去时，对着白重华的背影，独孤睿才突然收回了笑容，变了一张脸。那时，独孤离分明在独孤睿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明了的情愫，但是独孤离不懂是什么含义。
　　独孤睿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或许我从来就没有懂过他，从来就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独孤离心想。
　　白重华出来，吴璲和巳尢还在门口处站着，巳尢的旁边还多了一个阿娇。
　　巳尢抱着剑立着，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什么地方，或者他根本没有看向远方，只是在思考问题。阿娇则和巳尢一般将双手环抱在胸，歪着脸瞅着巳尢，一动不动的。
　　白重华心知阿娇是无聊至极在效仿巳尢，但是她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终归有些不礼貌。
　　“阿娇！”白重华无奈地唤她。
　　“哈哈小姐，你出来啦！”阿娇一下子跳到了白重华身边，欢快地道：“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见啦！”阿娇转身冲着吴璲和巳尢挥了挥手。
　　白重华对着吴璲歉意一笑，说了声“失礼了”。
　　吴璲先是对着阿娇点头回礼，又笑着对白重华说道：“这位姑娘真的挺可爱的！”
　　白重华又看向巳尢，发现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但是不再是看向之前那个方向了。他急速地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回避着和阿娇正面对视，感觉像是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般。
　　这个阿娇呀！白重华心里一叹。
　　“他怎么惹你啦？”回去的路上没有宫人引路，也不着急，白重华就和阿娇在路上慢悠悠的晃着。
　　“哈，你是说那个独孤离的侍卫呀，他太可爱啦！他真的是看着一个地方就不再动了，脸眼睛都不眨一下！”阿娇笑道。
　　哪有人不眨眼的，阿娇很明显是夸大其词。但是说他一动不动白重华倒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