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念寒雨

7、 第七章

　　凌风殿外，华灯初上。侍女们一个个都在干着自己的活，在走道上来回穿梭，显得忙碌而机械。
　　远处远远传来一阵清幽书卷味，接着走廊尽头便出现了被两个人拥着的一个浅蓝色身影。那道身影正快速地向这边移动......
　　“参见西星娘娘！”那道身影最终在凌风殿门口停了下来，守在门口的四位侍女连忙跪下请安。
　　“起来！”赋雍容地道。
　　“谢娘娘！”四个侍女齐声应道。
　　“王一直没出来吗？”赋问。
　　“是的！王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里面，谁都不见。”其中一位侍女答道。
　　“是吗？”赋垂下眼帘，顿了一会，然后对身边掌灯的侍女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正当她们要打道回府时，门内忽然响起了御弑伤的声音......
　　“是赋儿吗？进来吧！”
　　赋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推门进去。
　　御弑伤正举着酒觞，披散着头发倒在那张显得有些空荡的玉床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王，表情迷惘又有点落寞......
　　是在人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为什么虽然只有几天不见，但她却觉得眼前这个王变了很多。
　　“赋儿，过来！”御弑伤轻声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盯着酒杯。
　　“嗯。”赋犹豫了一下，然后顺从地走到了床边。
　　“好像每次我烦心的时候，只有你会理我呢！”御弑伤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酒觞移到了赋的脸上，他微微用力，手中之物立即化为一阵烟雾......
　　“何必呢！酒觞无罪，却被你的坏心情给连累了......或许，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比闷在心里强，否则，闷得久了，会发霉的。”赋叹息着道。
　　“是吗......”御弑伤低声道。他转身，两眼定定地注视着赋......忽然，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他那两道一直没舒展的眉皱得更紧了，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受......可是，还是没有那种感觉......那种难以抑制的慌乱心跳，微微颤抖着的手心，还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的感觉......为什么感觉不到了呢？
　　“怎么啦？”赋淡淡地问。
　　“为什么拉着你的手的感觉跟拉着她的不一样？”御弑伤像个迷惑的孩子似的睁着那双好奇地眼睛望着赋。
　　“因为你的感情不一样。”赋微笑着答道，“你拉着我的手有什么感觉？”
　　“感觉......就像自己的左手拉右手的感觉......”御弑伤想了一会儿道。
　　“是吗？”赋笑道。不知为何，御弑伤忽然感觉到她的微笑有一丝苦涩的无奈味道。
　　“对啊！你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御弑伤将头枕到她大腿上，然后闭上眼温柔地道。
　　赋凝望着像孩子一样躺在她腿上的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王一定还没意识到，她对于他而言，只是个温柔的姐姐，受挫时能狗得到鼓励和温暖的港湾......这里面......没有爱情......她一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也一直不敢奢求什么！
　　在他心里也许只是习惯性地认为她们是他的妃子，习惯性地施与她们温柔，习惯性地跟她们亲热，习惯性地与她们缠绵......但这种习惯总会有一天被改变，他总有一天会觉醒，总有一天会找到他心中的唯一......那时，他的温柔都会全部转移，而她们到头来也只是“四大守护星”，只为守护王而活的四大守护星......
　　她不想让自己在失去王的温柔与宠爱的时候，像个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喊叫，以乞求王的一点温存，却最终还是被遗弃......她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可怜，也不想把自己逼到那种毫无退路的境地......所以，她选择了保持距离......或许，做一个贴心的姐姐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虽然姐姐不能与他相爱，却偶尔会被记起，会被需要——就像现在。
　　这是她很早以前就决定好了的路，尽管，她真的很爱眼前这个男人，很爱很爱......
　　“吧嗒——”一颗眼泪一不小心从她的眼角滑落，然后滴在了御弑伤的脸上......
　　御弑伤没有睁开眼睛，却轻轻地握住了温柔抚摸着他的脸的手......
　　“怎么啦？又心疼我啦？”御弑伤问。
　　赋没有出声，只是将另外一只手也轻轻覆上了他的脸。
　　“赋儿今天好像有心事......”御弑伤幽幽地道。
　　不是今天有心事，是一直以来就有心事。只是......王一直没发觉......
　　“赋儿的心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的心事。赋儿能感觉到王的内心很杂乱呢，是......是关于那个人类女孩的吧？”赋轻声道。
　　“她让我很生气......可是我还是想着她......怎么忘都忘不掉......”御弑伤缓缓睁开眼睛道。
　　“那是因为王很在意那个女孩呢！您放不下她......”赋隐去内心的嫉妒，柔声道。
　　“放不下......放不下......”御弑伤重复着，声音忽然变得冷酷，“的确是放不下啊！她可是拯救我们狼族的工具呢......哼，真可笑，我怎么会想那么多，只要好好完成任务就好啦！对，完成任务就好......”
　　赋心疼地看着王，其实他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吧？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王说这话时内心的挣扎......
　　“睡吧......”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道。

　　傍晚时分，奶奶终于挑着担子回来了。
　　这么晚了，屋里居然没开灯，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奶奶急忙打开门，担子还没放稳便急匆匆地冲进了默默的房间......
　　默默的房间也没开灯。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紫罗兰的叶子和花瓣禁不住那发狂的晚风，都一片片地随风飘进了默默房间......
　　奶奶将目光移至地上，满地的纸条几乎将整个房间铺......
　　她随手拾起一张，发现上面的字她几乎都看不懂......于是她又拾了几张......结果还是看不懂......
　　她决定放弃。
　　还是先看看默默。她走到默默床边，小心地掀开被子......一张沾满泪痕的脸慢慢露了出来......
　　“默默......”奶奶轻轻地替她擦干泪痕，“到底发生了什么？”
　　奶奶重新替她盖好被子，然后静静退了出来。
　　“那个——”奶奶想喊那个男子的名字，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大步爬上了阁楼。
　　阁楼里一片黑暗，没一点动静。
　　“年轻人——在吗？”奶奶叫唤了一声，可阁楼里除了她的声音再无任何声响。
　　“啪——”她猛地打开灯，果然，没人。
　　那年轻人去哪儿啦？他们出什么事啦？难道他的消失和默默有关？？？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奶奶脑海中盘旋，惹得她心烦意乱。
　　奶奶刚下木梯便看见了靠在房门口的默默。默默也在看着她，眼神与平日的有点不同。
　　“怎么醒啦？”奶奶问。
　　“做噩梦了，我被吓醒了。”默默疲倦地打着手语道。
　　“又做噩梦？不是很久没做过了吗？”奶奶赶忙爬下来，然后搂住她的头，安抚她。
　　“他走了......被我气走的......对不起，奶奶......”默默道。
　　“没事，该来的它自然会来，要走的想留也留不住......”奶奶安慰道。
　　默默没有出声，或许奶奶说的是对的。他原本便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何必过多留恋？但是她还是很想念这个会对她露出会心微笑的男孩......一想到也许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心中多少有些落寞......
　　“好好洗个澡，明天开开心心地去上学！”奶奶摸着她的脸，然后道。
　　“嗯。”默默说完，走进了房间找衣服......

　　浴室内水雾氤氲，那袅袅的雾气从浴缸里逃逸似的拼命往上冒，然后停滞在天花板上......
　　默默眼神忧郁地望着这些雾气，忽然又想起了今天那个红色头发的男孩和那张有着温馨笑容的脸......这两张脸交替着闪现在她脑海，然后渐渐重叠，最后又化为了满室水汽......
　　所有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好人坏人，都是你生命的天空的烟火，始终会化为灰烬......消失不见......似乎没有谁值得自己真正去执着地挽留......既然都要离开，什么时候离开还不是一样......
　　无论什么时候，最终剩下的，永远只有形单影只的自己......只有自己......
　　默默将自己的脸埋进浴缸之中，一股清晰的窒息感快速袭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实地感觉自己存在，好可怜......
　　好难受......无法呼吸了......如果继续这样坚持下去，她会不会死掉？死掉了能不能见到爸爸妈妈？能不能重新投胎，然后完整健康地出生在一个快乐的家庭？
　　好痛苦......她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吞噬掉......
　　“哗啦——”就在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无意识地钻出了水面......
　　还是死不掉呢......尽管她的思想已经决定了要解脱，但是她的身体却依然眷恋着这个凡尘俗世......这不争气的身体啊......
　　泪无声地落下......

　　“哐啷——”门忽然被猛地撞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拿着大铁锤，气喘吁吁的奶奶......
　　看见默默进去两个小时了居然还没出来，奶奶吓得魂都快没了。她吓糊涂了，一个劲地在门外疯狂地便敲门边喊叫了接近十几分钟，最后才终于想起来，无论敲得多大力，喊得再大声，默默也听不见......
　　慌张地找来了铁锤，然后奋力一敲......
　　默默......她的默默......还好好的......
　　“默默——”奶奶恍惚地丢掉了手中的铁锤，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默默面前，忽然伸出手，用力地将还在浴缸中的默默抱紧——
　　差一点，她以为她要失去她唯一的宝贝了......
　　默默任她抱着，空洞的眼睛慢慢渗出了透明的温热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