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念寒雨

22、 第二十二章

　　从来没有遇见如此黑的夜。天空一片漆黑，地上还是一片漆黑。放眼望去找不到一丝半点的光明。
　　默默家是例外。她把家里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了——她怕黑。但是以前从来不怕，今天忽然怕起来了。
　　默默站在院子里，面对着墙角的桂花树。她背着光，无法看清那张被黑暗吞没的脸，但是却依然能感觉出浓浓的无助与忧伤。她的身影被屋里透出来的橘黄灯光拉得狭长，鬼魅般地印在那颗桂花树的树干上。
　　树底下，新翻泥土的味道还在空气中流连。那泥下面埋的，是奶奶的骨灰。
　　“默默，跟我们一起去绝尘村，在那儿能使你从此告别无声和无言的世界！”
　　御弑伤的字迹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告别无声和无言的世界？那是她很久以前的梦想。但是当她知道自己这个愿望无法实现后，她便决绝地将这个幼稚的幻想亲手敲碎了......
　　可是，御弑伤的话却又重新让她那个丢失已久的梦想复活了。她相信他的话，无条件地相信。于是，她动摇了。
　　可是，奶奶一个人呆着这里会不会很孤单？一想到这，她有些飘飘然的心忽又收回来了。她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自私愿望而抛下奶奶......
　　“你奶奶已经死了，不存在了！她不应该成为你幸福生活的绊脚石！即使她还活着，也绝对不会愿意看见你为了她而放弃接受新生活的。”
　　木子看出了她的忧虑，愤然在纸上写道。
　　看到这句话，她忽然很恨木子。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奶奶！什么死了，什么不存在了......她想反驳，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奶奶确实死了，确实不存在了......
　　但是，她还是决定自欺欺人一次。她把那张纸撕了，然后丢到地上，被风吹走了......
　　他们都生气了。然后都像腾空的烟火般，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是她伤了他们的心。无论是木子，还是御弑伤，谁都没有关心她照顾她的义务，但是自从认识他们后，她却在源源不断地攫取他们的温暖和呵护，自私地让他们包容她的任性与霸道......但是，他们真的都没有这样的义务......没有......
　　遇见他们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好好珍惜过......就好像奶奶一样，她还活着的时候，她从未让奶奶开心过，脸笑脸都很少露过。但是她心里却一直清楚地知道，奶奶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她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口是心非的女孩；一个老是爱做违心事，过后又会后悔的坏女孩！
　　所以，一切的痛苦都是她自作自受。
　　默默忽然跪倒在地上，眼泪还是没能忍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如此多的眼泪......
　　她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她吗？她不想，也不能。
　　奶奶，你也一定希望我跟他们一起去绝尘村的对吗？你也希望我能开口说话，能倾听虫鸣鸟叫的，对吗？
　　她的生命本来应该在奶奶倒下的那一刻便结束的，但是她舍不得。一向对红尘俗世无所眷恋的她，居然舍不得死了！
　　是那两个人改变了她的思想，是他们给她的生命带来了光彩和希望，是他们让她产生了对生的贪恋和对死的恐惧......所以，她舍不得他们......
　　默默拜了三拜，然后起身打算进屋。可就在她进屋的一刹那，她的心忽然被重重地刺激了一下：御弑伤和木子两人正坐在沙发上，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
　　不！不要这么对我！我是个坏女孩，所以不要对我那么好！默默忽然疯了似的摇头，眼泪都被摇落了。她冲进了房间，“嘭”地一声将三人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躺在床上，她以为今晚又将是个无眠夜，可没想到她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她还做梦了。
　　首先，她梦见了奶奶。奶奶一脸慈祥地坐在桂花树下，然后开口道：“默默啊，不能继续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句话便让默默哽住了喉，奶奶大半辈子都在照顾她，而她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默默哽咽着说。
　　“嗯！你看，不用用手语交流，是不是轻松很多呢？”奶奶忽然问。
　　“啊？”默默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听见奶奶说话了，而且还能张嘴跟她对话呢！
　　“御弑伤虽然是个妖怪，但是却是个好妖怪！我已经将你托付与他，以后要好好跟着他，不要耍性子。”奶奶依然微笑着道，“无论发生什么，要互相信任，互相体谅，这样才能使你的人生过得更顺利。”
　　“嗯，我知道了。”默默点头道。
　　“还有，绝尘村是个好地方，那将是你人生的一大转折，所以，不要犹豫，跟他们去吧！”奶奶道。
　　“嗯。”默默点头。可一抬头，奶奶居然没了踪影！默默转身，这哪里是她家啊，触目所及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再回头，眼前的桂花树也不见了！
　　“奶奶！奶奶——”默默慌乱地叫着奶奶，却没人应答。
　　她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迷雾中到处乱撞，忽然间碰到了一块冰冷坚硬的凹凸不平的墙壁。她胡乱地敲打着墙壁，也不知碰到了哪里，那墙壁居然发光了。
　　原来这不是墙壁，是两道巨大的门！这门高约五丈，宽约三丈。两扇门皆由纯金打造，门的两边分别雕着两只长相怪异的动物。
　　默默睁大眼睛望着那两只狰狞的怪物，也许是雕刻得太过逼真，它们似乎就要从门里跳出来似的。
　　“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忽然从头顶传来，默默惊得连忙后退了几步。
　　“大胆凡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擅自闯入！”门上的两个怪物忽然开口了。它们的声音一同响起，男声低沉，女生尖锐，听起来怪不舒服。
　　“这......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默默实话实说地道。
　　“这里是介于三界之外的第四界，一般的凡人、神仙、妖鬼都不能通过这扇门。第四界是个亦真亦幻的和谐世界，凡是进到里面的人，所有的道术、仙术、妖术都会消除——当然，出来后会自动恢复。从这儿进去的，有得道高僧、达官贵人、悠闲隐士、江湖剑客、快意神仙、万恶妖魔......那些人都是过了他们这关才过去的。既然来到了这儿，如果不能打败我们，那就只能成为我们的午餐啦！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进过食了，哈哈，小姑娘......快让我吃了你！”
　　默默惊魂未定，还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一张血盆大口便如恶狼般朝她咬下来......

　　汗水湿透了默默的头发，她脸色苍白，身体发冷，挣扎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被子、熟悉的床、熟悉的柜子、熟悉的窗......原来她还安稳地睡在她房间......
　　屋里的灯还亮着，只是那耀眼的白色灯光把整个房间渲染得太过苍白太过寂寞。
　　默默起身，然后走到床边，拉开了墨绿色的窗帘。窗台上积了一层枯叶，一拉开窗帘，那些枯叶便被夜风吹进了房间里。
　　她眼神忧郁地望着窗前挂着的紫罗兰，似乎想感慨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要感慨什么。
　　于是，她便一直站在窗前，等待着一个新的黎明的到来。

　　木子和御弑伤一夜未睡。两人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理会谁。御弑伤明白，要让木子归顺他们，这样的态度是不行的。但是他却怎么也做不到对木子笑脸相迎。在他心里，木子是他最大的敌人。特别但他听见曼轻娆那番话后，他更是在心底下定决心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而木子一向对任何人都是漠不关心的，当然，除了默默。他一直将自己隔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中，性格冷漠那是必然的。而御弑伤又是他的“情敌”，他更不可能跟他有过多表情。
　　但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深深爱着默默。他们都希望默默好，于是......
　　“笃笃笃——”
　　“笃笃笃——”
　　两人几乎同时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敲响了默默的房门（默默的房间门上有个特殊装置，只要一敲门，默默床头的沙漏便会变色）。
　　“吱呀——”两人都没想到，一敲门，门便真的开了！
　　“默......默默......”御弑伤简直快说不话来了。默默一脸淡定地站在他们面前，手里还提着个不小的行李包......
　　“我决定跟你们去绝尘村！”默默从口袋里掏出纸条，上面的字还特地用了红色的彩笔描边。
　　“太好了！”御弑伤激动地将默默抱了起来，完全将身边那道透着赤裸裸的杀气的目光给忽略了......

　　默默将家里全部的门窗都关好，然后郑重其事地锁上了门。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默默留恋地将钥匙装进包中，然后提起行李包，正欲离开。就在这时，一阵醇厚浓郁的桂花香忽然飘入了默默的鼻中......
　　啊？难道——
　　默默赶紧回头，发现昨天还没看见半个花苞的桂花树居然开满了淡黄色的桂花。那些细碎的小花簇拥着，好不热闹！
　　一定是奶奶！是奶奶在给她送行呢！
　　默默忍住热泪，然后走道桂花树下，停留半刻，然后脚步坚定地走向了正在等待着她的那两个人身边。
　　御弑伤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腾出一只手搂住默默的腰。就在他施法的那一刻，木子忽然将默默抢到了自己怀里......
　　“你看着行李，我照顾默默！”木子没等御弑伤反应过来，便抱着默默一起消失了。
　　御弑伤气得咬牙切齿，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赶紧跟上，要不然到时迷路了，不正促成了他们两个的一次甜蜜之旅，中了木子那小子的圈套吗？于是，御弑伤也衣袖一挥，消失了。
　　早晨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被照得晶莹透亮，显得如此娇艳动人。可是，没隔多久，满树的桂花都迅速地凋谢了......正如它们的开放那样，一切都如此匆匆，没有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