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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被流浪的小可怜盛砚如回家当天清晨,周阿姨瞧了眼煮得奶白黏糯的粥,走上二楼站在客房外敲了敲门。
      没有等太久,她听见房内迷迷糊糊的应声。
      先是那种没有意义的细弱鼻音,接着,是困倦中努力做出的回应:
      “阿姨,我已经,醒啦。”

      周阿姨忍着笑意,扬声:“真的已经醒了吗?”
      “唔……”犹犹豫豫地,尾调慢吞吞扬起又下落,仿若声音的主人也并不能笃定。

      周阿姨忍了忍,还是轻轻笑了出来。
      她真的很喜欢耿柚。
      女孩乖得要命,总是安静地望着她,十分依赖她的模样,黏人却又不惹人着恼。
      让人抑制不住地想要抱抱她,或者捏捏她。

      她开口,“柚柚真厉害,都不用阿姨叫。”
      难免地,她又批评了盛砚如几句,说小盛很不懂事,特别磨人,每次都要叫好久。
      “总是来不及吃早饭,这样身体怎么会健康呢?”

      房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有极其轻微而慌乱的絮细声响,像是什么人正挣扎着想要将自己从床铺揪出来。
      随后,门内传来一些属于女孩的轻软哼响,支支吾吾心虚地开口,解释她没有很厉害。

      厉害的是周阿姨,和哥哥一样总是可以起得很早,叫人尊敬。

      耿柚艰难地把脑袋从被褥探出大半个。
      周阿姨提到的盛砚如,让这位小赖床家被戳中了细细的神经,短暂地反应过来。

      她用力地皱了下眉,睁开眼睛,清醒了些。
      耿柚认真承诺道:“阿姨,我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虽然是小赖床家,但是赶得及吃早饭,所以还是会有相当健康的身体,不必担忧的。
      而盛砚如,鉴于才离开家几天就把自己弄到感冒,所以连吃饭都需要人伤脑筋并不足为奇。

      隔着门板,耿柚听到了周阿姨的笑声,好像被什么可爱到。
      耿柚想,难道,阿姨也看见那些小水母了吗?

      可是小水母们都是大赖床家,周阿姨喊她起床上学的时间又总是需要很早,可能比较难以见到。

      想不到答案。
      耿柚习以为常,毕竟她总是难以理解很多事情。
      听到周阿姨说她先下楼,在餐厅等耿柚,耿柚便乖乖说“谢谢”,又应了句拖长音的“好——”。

      耿柚从床上坐起身,足尖在地上逡巡一会。
      没有碰到熟悉的触感,所以她扒着床面,露出脑袋瞅了瞅,想要把消失的拖鞋找到。

      恰时,透明金灿的阳光经由米色的薄软窗帘,落进眼前的海,潋滟,晃着富有温暖的色泽,很容易让人着迷。
      耿柚趴在床缘,伸长手臂。她微蜷了蜷指尖,虚虚空握,捧了温浅的一汪澄清,上面浮着细细的金屑,在软白的掌心粼粼徐闪。

      她缓慢地眨眼睛。
      过了会儿,耿柚合拢掌心,低下头垂着眼睫在自己的指弯亲了亲。
      她夸奖道:“好漂亮。”

      .

      南城的九月,薄金色日光被未尽的暑热稍稍熨了熨,便淌成黏哒哒的软腻流体,细细温温的一层,贴合在人的肌肤。
      闷出一身湿漉漉的潮气。

      南城此行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竞赛,结束后队员们凑在一起笑着闹了会,都没多大压力。之后各回宾馆房间,收拾行李,准备返校。
      程思凡弯着腰和自己一件沾满梧桐絮的薄外套较了半天劲,又被“啪嗒啪嗒”的莫名声音给闹得眼前发昏。

      正心累,她一抬头,当场抓包臭着脸坐在行李箱上的罪魁祸首。
      对方手指还拨弄着箱侧把手,毫无自觉地继续行凶作案。

      “啪嗒啪嗒”

      十六七岁的少女,额发微微湿润,嘴角轻抿,划拉着行李箱。虽然神色特别凶,但怎么看都是烦躁炸毛的小狮子。
      行李箱旁边还散落几个装了生活用品的塑料袋,想也知道没把她之前的叮嘱听进耳朵。

      程思凡:“……”
      仗着这张脸确实显得有点可爱是没错,但这是什么问题儿童的叛逆糟心现场?

      贴心幼教被迫上线营业,程思凡:“阿砚,怎么了?”

      她柔声细语。
      “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男的,还气不顺?”
      一下考场,就有一个隔壁重点高中的尖子生蹭着盛砚如讨论题目,盛砚如不搭理,对方还要反过来道德绑架埋怨盛砚如没教养。
      虽然最后被盛砚如三两句镇压了,但确实让人不爽透了。

      程思凡察言观色。
      好像不是。

      “昨天晚上有蚊子但是我睡着了留着你一个人你不开心?”

      她合理猜测。
      “还是考试时间太长却不准提前交卷但是你笔盒里喜欢的笔用完了?”

      盛砚如脸上没什么反应,倒是伸直了腿,支在地上,开始没规律地前后滑着行李箱滚轮。
      金箔似的薄薄光斑在地板晃动,箱轮将一些光粒轻轻碾过,酿着轻盈又蓬勃的初秋气息。

      见程思凡静默不语,盛砚如和她对视一眼,左右滑了两下行李箱滚轮。

      “……”
      拜托,拽妹人设的偶像包袱大可不必有一百万吨这么沉重!多说两句话也不会有人觉得你不酷的!

      .

      盛砚如这次奇奇怪怪的情绪一直到了傍晚返程的动车上,依旧在她的感知里鲜明醒目。
      以至于,连身旁程思凡起伏急促的呼吸声,都让她倍感吵闹。
      “程思凡。”她开口。
      “阿砚,怎么了?”程思凡暂停恋爱综艺视频,分了点余光给她,脸上笑意未退,两颊因兴奋稍显红润。

      盛砚如看着快乐无比的程思凡,很想命令她坐到走道对面的角落里去。
      但这不酷,而且后果很有可能是她被程思凡大骂没良心,所以她加以忍耐。

      “没事。”盛砚如略显遗憾地叹气。
      被叹气弄得浑身发毛的程思凡:“?”

      暮色四合,动车驶经田野。
      不同饱和度的绿在温细的雨中溶成近于柔软的流体,晕着甜橘的黄和馥郁的橙,丝丝缕缕,在灰蓝的穹顶之下,满溢成灵动而丰富的水意。
      像在海底。
      盛砚如感到潮湿。

      天气好热好讨厌,下雨也好讨厌。

      但酷妹是不会嘟嘟囔囔抱怨的,那好没格调。
      酷妹只会在心里疯狂地喊着讨厌讨厌,然后表面超冷静。

      盛砚如把一切别扭怪异的情绪,归因于一通打回岚城的电话。

      那个时候,她确信自己已经妥善处理好了被盛云朗气到发疯的尖锐情绪。
      通过用十张不同的电话卡连续两日昼夜不停地制裁盛云朗,直到他痛哭流涕地投降道歉,她得到短暂的平静。

      于是,盛砚如打电话给周阿姨。
      想要告诉她,自己很快就会回家,并且决定用各种手段暗示自己感冒了。

      一个生病的盛砚如,应该被满足很多合理要求。
      比如得到很多的关心和忍让。
      比如请那位被盛云朗莫名其妙先斩后奏邀请和自己同住的女生,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接电话的并不是周阿姨。

      盛砚如闭上眼睛,将肩背向后靠。

      当时程思凡还在上竞赛前培训课,而病号拥有特权可以提前回房间休息。
      感冒让她的喉咙很痛,她出了一些冷汗,睡衣裹着一身的湿重,掌心却像被炙烤,纹路都要被烫化,潮潮的,从指缝流泻。

      房间里很空荡,薄暮的一点微光让视野变得晦暗、不甚明朗。
      她握着手机,拨打号码。
      可能是周阿姨在忙。盛砚如窝在沙发想。
      所以才接得这么慢。

      但意外发生了。
      在细小的、让人难以察觉的电流声之后,盛砚如措不及防地听到了陌生的嗓音。
      微弱的、强作镇定的、但一点都不镇定的问好。
      “你好,盛砚如。”
      极其柔软,极其澄澈。

      好像……在此刻,依旧能顺着共振的空气微粒,摩挲到耿柚开口时的每一寸轻颤与怯意。

      耿柚实在不是什么善于社交的人。
      起初,她磕磕绊绊地套用了一些社交礼仪,程序化地夸奖盛砚如。
      之后却没头没脑地开始提一些无礼的请求。

      诸如,“盛砚如你好厉害呀,如果你回来了,可以让我摸一下你的奖杯吗,就是橱窗里的那些……我一定会轻轻的,特别爱惜,就一小小下,好吗?”

      还有赞叹盛砚如好酷。
      “你怎么连滑板和山地车都会玩呀,象棋也超级棒!”
      但如果盛砚如愿意,能够在玩的时候让她在一旁看一看,那就更好了。

      接着就是宣告,她真的真的好讨厌香菜,听闻盛砚如极其厌憎西红柿、胡萝卜、洋葱以及所有的绿叶蔬菜,所以她们一定会成为超合拍的搭档。
      “你只需要帮我吃掉香菜,然后我可以帮你把不喜欢的全都吃掉。”
      最后四个字的尾音拖得异常沉重,仿似她做出了极为惨痛的巨大牺牲,而盛砚如,是那个占了好大便宜的人。

      耿柚并没有留太多的机会给盛砚如表达观点。
      可能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所以不多时她又支支吾吾地含糊起来。

      或许是发声习惯的原因,耿柚的声音过分柔和,绵绵弹弹的,不太明晰,听得快了,便像是小猫咕哝,啾啾呜呜的。
      很适合赞助一些哄睡业务。

      不知道为什么,盛砚如没有打断耿柚。
      所以耿柚就这么一直说了下去。

      动车外的雨已经很大了,整辆列车在透明的水汽里招摇。
      盛砚如认为自己真的病得比较严重了。
      明明坐在硬邦邦的座椅,与耿柚通话时的感知却全都被复现。

      被毛毯包裹的安宁,脸埋进织物感知到的蓬松柔软,经由电波与耳膜相衔的和软絮声,被温养着的困意。

      以及一句明明很轻的问询:“盛砚如,你会丢我出去吗?”

      茫然、惶惑又可怜。
      好像已经笃定自己要被丢掉。

      一定是疾病让盛砚如变得脆弱,变得没有理智,逻辑不清,思维混乱。
      所以她几乎没有思考,便在当时头晕眼花地说出了错误的答案。

      但酷妹向来是对的。
      哪怕回过味来认为自己确实有点笨蛋,那也不是她的错。

      在身旁程思凡由于恋爱综艺压抑不住的嗤嗤低笑中,盛砚如将棒球帽盖在自己脸上。
      她得到答案。
      是天气不好。
      是病毒太坏。
      是因为讨厌的盛云朗。
      盛砚如决心下一次见到盛云朗时,便把他摁在马桶里冲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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