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寒秋别梦

2、 0

　　9.
　　着急中我独自驾车来到了珉的家,如绸缎泻下的月光把别墅包围,黑压压的爬山虎光明之余则略显阴暗。窗户像一张大嘴吞噬着月光。
　　我打开灯,突兀的光闯进眼里,只觉得硬生生的痛。烟味在屋内张牙舞爪地四处乱串着,无家可归。
　　只见珉躺在貂皮沙发上修长的腿却在茶几搭拉着,放肆的姿态挥洒着他那种王者之气,手机像被脱了衣服似的,电池抛弃在外边。还有六根烟蒂和它躺在一起静静躺着。
　　生气,自嘲的笑容却爬上了嘴角。明明知道他心里没有我,自己却在傻傻等着。对他不应该怀抱着希望的,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现在只有怪自己傻抱有了希望。
　　他不来一定有他的原因,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他不会为我解释什么,或许,解释真的等于掩饰。
　　我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凉凉的却很干燥。以前的记忆浮上心头,再次为他暖手,心像被蒿草缠绕住找不出一条清楚的痕路,一切的一切都被死死捆住。珉的脸依然平静如水波谰不惊。
　　“在爱上他之前离开,幸福是毒药,爱情是累赘”,我的脸上氤氲着淡淡忧伤。而我知道,我已经是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男人了。明知道是一场错误,我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握着他的手到老,就将错就错吧,投入全身心的错到底。而现在,累了,筋疲力尽时就开始想改正错误了。
　　这个英俊噬骨的男子睡着,紧紧的拽着我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能这样下去,能多好,他却轻声呓语,瑶,回来,不要走.不要……
　　而我，不是瑶，我叫史沅。
　　我不是飞蛾,不会执着扑向烈火,我会疼痛。
　　我亦不是凤凰,我得不到涅磐后的永生,,我那光彩绚烂的羽毛会刹间变成
　　黑色的灰,还会发出熏臭的味儿。
　　我静静关上了门。这里罔若皇宫,里边静静地睡着王子,只有真正的公主可以唤醒他,而我清楚知道我不是公主,至少不是他的公主,与他执手偕老的也不是我。
　　我不是徐志摩，我挥挥手亦带不走一片云彩，也带不走谁的思念，我亦没有水晶鞋，我没有灰姑娘的命，他不会来找我,让我幸福的微笑。
　　而在我关上门的一刹那间,流星划过,它们张狂地划破了夜空的脸,伤痕缕缕。
　　10.
　　回到了天堂,这里才是我的天堂我的家,纵使我不是天使。但我可以继续调我的Dream,穿我的低胸吊带针织衫,面对着风花雪月的男人们付诸一笑,历尽铅华弥漫于脂香俗粉中才是我的皈依。
　　蔡潇依旧天天来到天堂,与其说是IT俊青,倒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浪子。
　　老位置下的他挂着同样的表情,沉默得让你脊背发凉,还是会烧一条雪茄,烟雾中的他还是一样的迷茫,很无辜的表情。
　　一天又一天,光阴似流水。我的生活似乎回到了以前,在黑暗中沉沦并不再苛求光明。只是在某个罅隙,珉的面庞会忽然间浮现,挥之不去。
　　时间是心痛的附属品。一空下来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轻蔑凌索的目光,玩世不恭。我也不只一次的幻想他会来找我,对我说他舍不得我。可王子始终没有出现。
　　希望就是失望。我知道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微不足道。
　　为了打发时间,我竟重掇了女红。这倒吓煞了许多人,这些繁复扎细的针法竟还记得清楚。想了许多,包括他,包括那把骄傲溶入骨子中的祖母,想到了那首诗: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想不到祖孙俩隔了两代,竟有这种默契。

　　11.
　　耳边的Rock安静下来,响起了优美婉转的钢琴曲<<蓝色的爱>>。悠然退却去繁俗敖嘈的思想,独留清新,。很少有人点播这种环绕着淡淡哀伤的曲子了, 我抬起了头。
　　蔡潇那双纤细的手在白色的键盘上跳动着,像受惊的兔子,优美的旋律一倾而下。他的眉还是收蹙着,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恍惚,针不经意间撞破了手,它银白色的身上沾了血光。想起了邻家的男孩,白白的毛衣,软软的声音。
　　曲终人散,人散曲终。
　　他走到我的跟前,身上披着众人的目光,小姐,可曾记起蔡潇?
　　我微笑着,半眯着眼望着他,又一个英俊噬骨的男人。
　　他声音软软的,他身上黑色的风衣似乎成了白色。
　　又一个小我的男人,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便想起一句话,现在便是历史一次次的重演。一次次的重复中熟能生巧,学会了自我保护,学会了就算疼痛也不会轻易呻吟。
　　如果不是我想要的,那么一切都是无所谓了。当不成天使,我可以微笑着说无所谓,大不了是魔鬼。不是贞女,放开点变成□□。
　　我点了点头,望着他微笑。

　　12.
　　因为流感，天堂变成了地狱。此时浪子的归宿便是家。
　　一个月, 有蔡潇的陪伴不长也不短。他很喜欢电脑,只要一坐在电脑旁就停不下手。他的东西总是一尘不染,而我只是习惯于破坏,像孩子一样淘气着揉乱他的头发,轻轻的揉弄他的脸，可他却不善于生气，总是微笑着告诉我到一边玩。
　　此时，珉却近乎疯狂的打我的电话。一个月，难道他才发现我失了踪，原来他还是会着急的。我真的无法想象那冷俊的恋上挂着焦急的神态会是什么样。
　　珉，知道吗？我是注定当不成公主的，我只是一个不忍心伤害人的魔鬼而已。蔡潇，你知道的我不会离开。我轻轻按了按那个红色的按扭，手机便即克安静了下来。
　　蔡潇回过头来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他脸上依旧微笑。他知道，除了店员和他没人会打我电话。
　　哦，打错了吧，那号码我不认识。我尴尬地笑笑，我不是匹诺曹，我的鼻子向上弯出一道很好看的弧，不会变长。
　　我们回苏州吧，我望着潇，那个万事随我的男子。看看那个城市是否流水依旧，浅品铅华之下的一缕宁静，就算是残垣雕断那也是我的家，我们的家。
　　什么时候？
　　现在。

　　１３.
　　苏州的女人,至死骨子里头都雕琢着秀柔的痕,氤氲江南水汽的朦胧。
　　而今，已物是人非。
　　雕栏玉砌早已褪却朱红，惟有青石断垣固执的拒绝繁华让苔藻安家。女人们虽依旧听着流水做着女红，只是丢开了矜持为多盈游人的两块而撕开了如花笑靥。
　　蔡潇眼中不再是笑意，竟也浮现出荒凉。
　　我望着他，做出不在乎的微笑。
　　嫁给我。他一脸波澜不惊。
　　再度恍惚。我看到了珉冷俊下的温柔，邻家男孩的泪。
　　我笑了，笑一个落花流水，笑一个倾国倾城。
　　他低下头吻我，带着羞涩。他的睫毛很长，容得下落花起舞。我只是把头轻移开，埋头在他颈上适力咬噬。我感到他轻轻的一颤，便便紧他，用樱舌在伤口抚慰。
　　蔡潇，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现在起。我知道，我不会再拒绝你。
　　满目萧然，落花伤春，怜取眼前。我告诉自己。
　　只是手机开始振动，珉的号码。
　　我伤感的一笑。珉不是所有事都是有始有终的。没有理由，便是最大的理由。
　　我把它抛起，在空中划出一条绝美的弧。只是流水很快把它吞噬了，连飞溅起的涟漪都吝啬给。
　　把黑衣都压入柜底，学会喜欢白色，这样比较像天使。蔡潇，我的手机该换了，对吗？

　　14.
　　天意弄人，我竟会再见到他。
　　他瘦了，脸如刀削，可依旧英俊噬骨。依旧是休闲装，只是不再是黑色。那颜色刹眼得很，和我婚纱一样。
　　哥，我等你好久了。蔡潇一脸笑意。
　　望着他，我遗失了一脸虚假的幸福。
　　他告诉我，小姐你很美，很美。
　　想不到这竟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听蔡潇说他去了美国，他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他本有一个青梅竹马，大他一岁，却丢开他先去。

　　15 .
　　我习惯了蔡潇对我的温柔，不在去想美人迟暮，夕阳西下。
　　他音讯杳无。不是说十年河东河西吗，那二十年呢？
　　直到那个包裹的到来，从美国，飞洋过海。蔡潇为开发一个ID软件，要去东京一个月，是我签收的。
　　而它只为告诉我们，夏珉的过世。
　　我看到了他的遗物。
　　照片。他穿着白色的衣衫，洗得发白的帆布裤子。已微微开始发福了，头发也脱落不少。颓唐得很。
　　假使一个人嗜酒如命，有这个样已很不错了。
　　背带内层是一个小本子，写着他的随笔。
　　世上竟有如此相象的两个人。一样的喜欢黑色，一样的嗜好Kenzo的香味，眼下一样的泪痔，大我一岁。
　　美得波澜不惊。
　　瑶说爱我的，却离开了我。沅说爱我的，却成了弟弟的新娘。
　　我知道是我放走她的。太相象的两人在一起，会轻而易地波动内心最痛的那条伸筋。
　　放不开她的同时拥有她。她走了，不再接我电话。我爱上了她。最残酷的现实，可逃避不了。
　　我不在穿黑衣，想锁起所有回忆。包括她和她。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她。她批着白纱幸福的微笑，宛如一个天使。我想学着呵护她，可她不需要我了，她身边早有了他。
　　天意弄人！他竟是我蔡潇，我的弟弟。
　　回首，最后看她一眼。只是想起了昆德拉的一句话，你在我面前我就开始怀念，因为我知道你即将离开。
　　美国，我远离了国土，和她。到处都是碧眼金发。
　　酒乃穿肠毒药。佛如是说。
　　的确，我丢失了骄傲的一切，或者，我真敌不过时间。
　　不知怎的，酒后的我总是特清楚，更发想她。或许，我需要的不是酒，而是孟婆的汤。
　　为什么说爱我的人都离开了我？妈妈，瑶，现在是史沅……
　　看完，我硬生生的笑了，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紧握的手，指甲嵌入了肉中，倒不觉得痛。
　　我把它撕碎，扔了起来，像白蝴蝶翩跹而下……
　　只是又想起了那句话，现在便是历史一次次的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