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有此寄》柿子皮

7、第六章

　　顾家有家训每日三餐均得与父母同席，哪怕顾之淮与兄长皆以独自居住，依旧是每日算着时辰就得回趟顾家主宅。

　　唯二的例外，就是长辈传话说免和闭关造机关甲件了，均是长辈赐不可辞，祖上擅奇门遁甲机关物件，远居海岛也未敢让后人遗忘。

　　顾之淮整晚耗在书房之中，直到天蒙蒙亮才趴在书桌上睡个囫囵觉，就被遍寻不到他的小艾给吵醒了。

　　“少爷。”发现顾之淮一早就不在卧室中，床铺也纹丝未动，小艾着急地喊道：“小少爷！”

　　揉了揉酸胀的双眼，顾之淮起身走向书房门边，“在这呢！”

　　看见顾之淮从书房中走出，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物，眼睛微微发红，小艾便知少爷这怕是一夜未眠，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少爷年轻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看着小艾严肃地皱起来的小脸，顾之淮微微一笑保证道，“别担心了，下次我绝对不这样了。”

　　“少爷要记得自己说的话。”小艾小声嘟囔着。

　　“我现在想睡一会，等会还有得忙，小艾你去帮我和母亲赔个不是吧，过两日忙完我再去主宅用膳。”

　　“那我去了，少爷记得回房去睡！”

　　主宅用早膳的时间快要到了，说完小艾就赶紧跑去了浅滩。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前累极的睡意仿佛眯了那么一会就消失全无，顾之淮满脑子都在惦记着自己昨晚做的东西，重新捋了一遍思路，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回了书房。

　　明亮的日光取代了夜晚燃尽的烛火盈满了整间书房，桌上地上都散落着顾之淮昨夜随意放置的纸张，书桌一隅还摆放着赶制的机关雏形，唯一空白的干净地就是一早顾之淮休憩的地方。

　　捡起地上的纸张，还需要的整齐放置在了桌上，废弃的就被顾之淮随手丢进了还焚着熏香的香炉之中毁尸灭迹。

　　顾之淮心里明白小艾其实想问他匆忙赶着做机关暗器要干嘛，往日里他都是突然有了兴致才会动手做做，何曾如此用功过，只是他打着弯的绕过了不欲提，小艾才顺水推舟只作不知。

　　可过两日就要送人，又能瞒得了几时呢？

　　顾之淮叹了口气，拿起昨晚做的雏形放在手中摆弄，他到底为什么听见轩辕桓要走的消息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做这些东西送他呢？难得的好友吗？

　　顾之淮想了许久也暂未得到答案，罢了，还是先完成这些再说吧。

　　轩辕桓本以为昨夜坦言了自己的打算，今早就会见到顾之淮登门，毕竟自己这说半句留半句悬念待明日详解的说书高手，还给顾之淮留了未说完的故事。

　　哪知过了正午都未见顾之淮的人影，轩辕桓有点好奇，可临近离去手上还有太多其他的事要准备，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去顾之淮的院子里找人。

　　还是午后顾承安跑来找凌笙玩，轩辕桓一问才知顾之淮要闭关两日，谁也不见。

　　闭关？顾之淮看起来并不会武功啊，难道是深藏不露？

　　轩辕桓心生疑惑，想再问顾承安几句，一回头两孩子早跑的没影了。

　　自从洞悉了顾家和瑶国的渊源，顾鸿远又一口应下了帮他入“十四楼”的事，轩辕桓对这个明面上与世无争做着生意的无瑕岛就更加不敢小觑了，甚至想冒险回一趟凌国都城，看看有无当年父亲与顾鸿远交集的线索。

　　父亲以前从未提过无瑕岛，长姐交托的信物，轩辕桓起初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思，谁知无瑕岛就真的派人接了他们上岛。

　　轩辕桓一面想着一面拿出了自己的佩剑“流雪”，离岛就注定要面对厮杀，荒废了数日未练的武功，今日开始得抱抱佛脚了。

　　骤然出鞘，“流雪”的纯黑剑身快若闪电直刺前方，一挥一挑之间，轩辕桓就收起了惯常轻松含笑的样子，眼中开始燃起杀意，神色凛冽。

　　“轰——”

　　院中种植的树轰然倒地的声音，让轩辕桓还在激荡的热血瞬间平复了下来，有点暗自懊恼太投入了最后一招没收住剑势，这树也不知种了多久了。

　　放下“流雪”轩辕桓就急忙去查看树的情况，发现这树不知不何人改动过，竟然挖空了树心存了一物。

　　看着树心中安放的匣子，轩辕桓一时有点犹疑要不要取出，树都能做到如此机关，更何况这种小匣子。

　　等等，脑中突然一丝灵光闪过，轩辕桓想明白了为何顾之淮突然闭关两日了，顾家擅于奇门遁甲机关。

　　“凌笙，明日我早点来找你玩！”

　　“好！”

　　凌笙与顾承安大声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了，轩辕桓徒手取出了树心中的小匣子放回书房，就见两个孩子进了院中。

　　看见院中树木倒地，顾承安惊讶道：“轩辕叔叔，这是你砍的吗？”

　　轩辕桓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还没想好怎么张嘴解释，就听顾承安兴奋地继续到，“你怎么砍的啊？我见过岛上的人砍树，树干不怎么粗的大家都好费力，这棵树这么粗，轩辕叔叔你一个人这么会功夫就给砍了！太厉害了。”

　　绕是惯常厚脸皮的轩辕桓，此刻听见如此直白的吹捧，都有点不好意思自我夸赞了，他可真不是没事干跑去砍树了......

　　“练了会剑，没收住招不小心砍倒了。”轩辕桓说完还顺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罪魁祸首，他的佩剑“流雪”。
　　流雪：为你挡过架，为你护过身，最后还被你卖，渣男不值得！

　　顺着轩辕桓手指的方向，顾承安瞧见了一旁的“流雪”，语带羡慕地说道：“轩辕叔叔会武功吗？”

　　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轩辕桓问道：“无瑕岛上没人会武吗？”

　　顾承安郁闷的摇了摇头，“我和父亲说过想学武功，可祖父与父亲皆不许。”

　　“为何？”

　　“不知道，只说顾家自有顾家的传承，无需练武。”

　　“顾家。”犹豫了一会，轩辕桓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可是擅机关？”

　　闻言顾承安仰头望向轩辕桓，“轩辕叔叔怎么会知道？”

　　“猜测罢了，处在如此地方，不擅武自然得有其他保命之道。”轩辕桓眼见附近炊烟燃起，提醒顾承安道，“快回家去吧，时候不早了。”

　　“凌笙明天再见！”挥手与凌笙告别，顾承安就出了轩辕桓住的院子，笔直向顾家主宅跑去。

　　望着顾承安模糊起来的身影，轩辕桓才关了院门与凌笙回了房中。

　　大概是白日与顾承安玩耍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夜晚凌笙睡的很快，见他呼吸平稳进入梦乡，轩辕桓方才得空考虑要不要打开白天捡到的那个小匣子。

　　是交给顾鸿远，还是自己先看一眼呢？轩辕桓有点踌躇不停，偶然的发现此刻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轩辕桓拿起小匣子轻微摇动，听闻些许玉器碰撞的声响，不是书信类的物件，让他安下了心，这样打开瞧眼不算窥伺隐私吧。

　　半个玉箫横卧其中，不知在这匣子内待了多少年，却依旧可见这破碎玉箫通体的晶莹玉透，可为何只有半个？

　　轩辕桓一时有点想不明白，摇摇头暗自决定还是把这交给顾之淮好了。

　　看书练武收拾行装，向凌笙透露自己的决定小孩的安抚情绪......三日转瞬就过，转眼到了该说再见的日子，昨夜顾鸿远就派人给轩辕桓传了话，今日辰时会有船只接他出发，午时便可到距离瑶国最近的港口，有人在那等候他。

　　“舅舅。”听见些许声响，凌笙就醒了过来喊道。

　　“吵醒你了吗？”轩辕桓轻声走向床边，低声问道。

　　凌笙努力睁大还满是睡意的双眼，“舅舅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轩辕桓伸手摸了摸凌笙的头，“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岛上要用功读书知道吗？”

　　见凌笙用力地点了点头，轩辕桓内心怅然，孩子听话的顺从了他的决定，可他心里没底将凌笙留在这，是不是对他最好的决定。

　　这乱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继续睡吧，不用去送我。”暂且压下心里的彷徨，轩辕桓笑着说道：“舅舅去趟你顾叔叔家，让他等会就来接你过去住好嘛？”

　　“嗯。”

　　拿上早已备好的行囊，轩辕桓推开院门就远远看见顾之淮提着一个包袱向这跑来。

　　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顾之淮，接过他手中提着的重物，轩辕桓才仔细瞧了眼他惨白憔悴的脸，皱眉关切道：“你这几日到底干嘛了？”

　　顾之淮自知自己脸色不好，三夜未好眠，一个时辰前才终于做出令自己满意的暗器机关，匆忙洗漱了一番就赶着来找轩辕桓了。

　　看着顾之淮从提来的包袱中掏出一套肉眼凝神方可看清的精巧银针，一把改良成暗藏机关的贴身匕首，几本难寻的兵书...献宝一样给自己看，轩辕桓心中胀得酸涩，原来这世间还有关心系自己的安危的人。

　　轩辕桓一时情难自禁得抱住了眼前的人。

　　突然被抱住，顾之淮茫然不知所措，感受着来自另一个人身体的温度，心跳如雷。

　　“谢谢你，顾之淮。”

　　耳畔响起轩辕桓低沉暗哑地声音，顾之淮悄悄红了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