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有此寄》柿子皮

3、第二章

　　“咚咚咚”

　　“咚咚咚”

　　顾之淮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敲门的次数，决定最后再敲十下，如果还无人开门，他便将食盒放在门口走了。

　　“咚咚咚”

　　“一、二、三”

　　持续的敲门声，终于将轩辕桓从睡梦中吵醒，浑沌的神智用了几秒恢复清明，才发现此时窗外早已天明。

　　“轩辕兄。”

　　“有人在家吗？”

　　还不待轩辕桓抽空惊讶于自己这么快就放下了心防，便听见了顾之淮的声音，他怎么会这么早来找我？

　　其实如果有得选，顾之淮也不想这么早就站在轩辕桓的院子前敲门，可早膳时母亲询问他和轩辕桓昨日相处如何，他自己回了句不错，高兴于孩子交到新朋友的母亲，便将这送早膳的差事一并交与了他。

　　“十！”顾之淮刚弯下腰准备将食盒放下，就听“吱呀——”一声响，院门打开了。

　　原来在家啊，顾之淮重新站直了身体望向推门而出的轩辕桓，城里人可真是懒，这都睡到几时了。
　　而此刻见到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的顾之淮，轩辕桓则是有点想太多以致词穷了，都不知是这顾家的家教过于严厉，还是自己太过人见人爱了，昨日还唯恐避之不及，今日连着早饭都送了？

　　咫尺相望，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一言难尽的感觉。

　　停顿了一会，还是轩辕桓先开了口，“嗯...顾贤弟不用如此客气，我们本就是客居于此，怎敢还劳烦主人送饭。”

　　“本来今日我就还得来找兄长，举手之劳而已，不麻烦。”顾之淮递过食盒淡淡地回道，“这是母亲让人备好的早膳。”

　　“有劳顾夫人了。”

　　轩辕桓刚接过食盒，就听顾之淮继续说道：“不知轩辕兄今日想去无瑕岛哪处看看？”

　　“昨日向之淮借的书还未看完，今日我就留在院中看书好了。”

　　本是昨日就做好了的决定，可见到顾之淮唇角微微挑起的开心模样，轩辕桓难得有了丝犹豫，算了，还有要紧事要办，来日方长。

　　“那我就不叨扰轩辕兄了，告辞。”

　　望着顾之淮说完就走的背影，轩辕桓隐隐觉得好笑，自己面貌并非丑陋，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了。

　　“舅舅。”等了半天不见轩辕桓进屋的凌笙，忍不住穿好衣物跑了出来，让提着食盒的轩辕桓立马忆起了自己的育儿重任，得，我还是先去把小祖宗喂饱再想别的吧。

　　一连四日闭门不出，轩辕桓终于看尽吃透了《临阵》上记录的排兵阵型，拿上书抱上孩子一路溜达去了顾之淮的小院。

　　如果顾之淮早知道只是借一本书而已，就能换到四天的清净，也许见到轩辕桓上岛的那日就会忙不迭的送上了。

　　还好如今发现也不算太晚。

　　坐在廊下竹椅中看书的顾之淮，一见轩辕桓来了，还不待人开口就引着来者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几日我又重新归置了一下书架，将父母那的书也搬来了一部分，轩辕兄不妨看看可有其他想看的？”

　　瞧见顾之淮这么乖顺的样子，轩辕桓又起了点想撩拨人的心，可拿人手软啊。

　　忍下性子里的恶趣味，轩辕桓谢过顾之淮后便站在了书架前认真翻看了起来，连身旁的凌笙偷偷跑去牵住了顾之淮的衣角打量都未曾发觉。

　　身旁多了一个人，衣角有了轻微的拉扯感，顾之淮立马就察觉到了，可看见轩辕桓的忘我模样，又不忍心出言打扰，喜爱看书的人他并不讨厌，便声如蚊呐的低头对凌笙说道：“你舅舅要在这看书，我们不打扰他，你和我出去玩可好？”看着小孩点了点头，就牵着他出了书房。

　　“哥哥？”甫一出书房，凌笙便开口叫道。

　　看着凌笙好奇的双眼，还有那带点微微肉嘟嘟感的脸颊，顾之淮终究是心痒难耐的伸出手捏了一把，捏完还内心感叹手感可真好。

　　可能因为自己总是最小的一个，对比自己小的孩子，顾之淮总有一种莫名的喜爱与耐心，对待自己的侄子是，对待凌笙也是如此，何况这轩辕桓的外甥，瞧着可比他可爱多了。

　　“哥哥带你去玩秋千好嘛？”顾之淮牵着凌笙指了指院中梨树下的秋千说道。

　　难得有人肯陪自己玩耍，凌笙自是乐意的，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原来看着顾之淮好奇的眼中，如今还染上了些许开心与喜爱。

　　秋千虽是绑在梨树之下，有树荫遮蔽直射的艳阳，可到底还是不比室内阴凉，不一会儿顾之淮终年比较白的脸色就染上了一抹粉红，再配上开怀笑着的模样，让捧着新鲜水果刚走进院子的小艾看得不禁痴了，暗自赞许了夫人让少爷作陪轩辕少爷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孩子的精力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凌笙现在便有点神色恹恹了，顾之淮停了下推着秋千的动作问道：“可是累了？笙儿想睡会吗？”

　　见秋千停下，凌笙用着自己的小短腿轻松跳下，揉了揉眼睛，仰头看向顾之淮回道：“想睡了，舅舅现在带笙儿回去吗？”

　　“就在哥哥这睡会好嘛？等你舅舅出来再带你回去，如何？”

　　看到凌笙点了头，顾之淮便吩咐小艾准备好热水，洗漱之后将他安置在自己床上哄睡，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房内，坐在廊下继续读起了自己未看完的书。

　　夕阳洒落余晖之时，书房内光线昏暗了起来，轩辕桓才从书中抬头，拿上一本还未看完的书，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了旁边廊下睡得正酣的顾之淮。

　　轩辕桓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捡起掉落在地的书扫了眼书名，而后缓缓蹲下看向睡着还抿着唇，一边腮帮还略微鼓起的顾之淮。

　　连睡觉都睡得这么严肃，仿佛生气一般，轩辕桓内心蠢蠢欲动的想上手戳一下看看会不会漏气，可还没等到挨到顾之淮的脸颊，望着的人便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眸与之对视。

　　感觉到顾之淮眼中冒出的茫然，轩辕桓讪笑着将手收回解释道，“刚看有蚊虫在你附近飞，准备给你挥开。”

　　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顾之淮内心思忖着，“有劳了，轩辕兄可是要走了？凌笙还在我房中休憩。”

　　“多谢之淮帮忙照顾凌笙了。”言罢，轩辕桓将手里拿着的书递向顾之淮继续道，“不知这本可否借我翻看几日呢？”

　　《伊秋兵法》又是一本兵书，这人真的是如自己上次所想一样吗？顾之淮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将书递过。

　　“《瑶国杂记》，之淮可是想去瑶国？”轩辕桓伸手接过，又问起了顾之淮在看的书，“我曾去过一次瑶国，如果之淮想去我倒是能推荐几个不错的地方。”

　　顾之淮低下双眸将书合上，摇了摇头：“我不能出岛。”

　　“无瑕岛做四方生意，你父兄都会跟船运送货物，为何你不能出岛？”轩辕桓蹙眉疑惑道。

　　闻言许久，轩辕桓才听顾之淮回道：“无瑕岛上所有人都可跟船出岛，除了我。”

　　相识数日，轩辕桓见过暗自生气的顾之淮，见过偷偷开心的顾之淮，可从未见过情绪如此低落的他，为何只有他不能离开无瑕岛？是身体不易乘船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脑中闪过各种念头，轩辕桓说道：“我曾在外游历过几年，自认去过不少地方了，既然我总找你借书，当然得投之以李了，不如给你说说岛外的各国如何？”

　　瞥见顾之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轩辕桓继续，“想听哪的都行。”

　　就在顾之淮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房中传来的轻微说话声有隐隐走进之感，就暂且压下了想立马询问的心思，“今日天色已晚，之淮明日再去叨扰轩辕兄可以吗？”

　　“随时都行。”

　　言罢，轩辕桓便听见大声向自己袭来的“舅舅！”，一把抱住扑向自己的凌笙，谢过了顾之淮下午的照料就告辞离开。

　　“笙儿下午都干什么了？”看着精神奕奕地凌笙，轩辕桓头痛地问道，这样子等会怎么哄睡啊。

　　小跑几步在前的凌笙闻言回头停下，“顾哥哥给我推了秋千，然后吃了水果糕点冲了凉就睡了。”顿了一会，悄声继续，“顾哥哥脸上粉粉的，笑起来可好看了。”

　　“？”

　　轩辕桓都不知自己是该惊讶于顾之淮有如此耐心照顾孩子，还是该心疼这人就对自己不假颜色了，目光再次从凌笙脸上略过，比较了一番，还是觉得明明自己更好看玉树临风，这啥眼光？

　　“以后要叫顾叔叔知道吗？不是哥哥。”

　　虽然觉得自己舅舅此刻有点莫名其妙，可凌笙还是答应了下来。

　　舅甥俩闲话一路，走进浅滩时，正好夜幕低垂，浅滩附近袅袅炊烟升起，海风拂过甚至还能闻到些许果木清香，此刻的无瑕岛褪去了白日里孤傲清高的模样，烟火气使它平易近人了起来。

　　像极了家的样子，这番景象让轩辕桓的心都不禁软了下来，如果可以我也想在这一直安稳度日。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