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眼泪》萤飞秋窗

8、第八章

　　一、
　　见到加西亚警官是在两个小时后，橙红的花衬衫下面一条同款沙滩裤，穿着拖鞋。

　　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会议室的二人后，推门而入，“凯恩斯·加西亚，”他朝修夏伸出了手，傲慢地俯视着他，“本人终止休假是为了林小姐，并不是因为你的威胁，年轻人，希望你记住。”
　　梅瑞狄斯，难怪上次去医院做笔录，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

　　牵着林雪，修夏从椅子上起身，恭敬地握住他的手，“叫我修夏就行，加西亚警官，”清澈的眼眸带着歉意，“抱歉，如果不急，我不会这么干。”
　　所以，他这是承认了威胁警察？
　　尾随其后的内利灵机一动，看向对角线上的摄像头。

　　加西亚警官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两位，不如移步办公室，我们再谈？”
　　“加西亚？”内利赶紧扯住他的花衬衫，想提醒他，办公室可没有监控。

　　“内利，泡两杯咖啡送去我的办公室。”他当然明白内利的意思，可是接下来他们的聊天内容，或许无法记录在案，也可能最后没有结果。

　　回程飞机上，关于林雪的案件他又回想了一遍，正如那个女孩在电话里说的——如果林雪已经回国，她又是谁呢？
　　根据她当时所述的情况，他们也再次查过那家民宿，事实是即使有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也全部在火灾中化为乌有。何况，民宿老板已经死亡。
　　至于联系大使馆，加西亚觉得如有必要，林雪应该会自己前往，毕竟她只要开口就能证明自己的国籍。

　　双手交握，宽敞的办公桌后，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林雪的身上。
　　“林小姐，据我调查所知，你是林氏集团的养女。”她似乎一点都不诧异，眼神不躲不闪，加西亚不禁增加几分底气，“你的丈夫……”
　　出声打断，“是未婚夫。”林雪平静地纠正道。
　　“前男友。”异口同声地开口还有修夏。

　　注意到女孩有瞬间的愣神，加西亚玩味地瞧向气定神闲的男孩，“梅瑞狄斯先生与林小姐，”一边问着，一边拧开了矿泉水瓶盖，“是什么关系？”
　　“朋友。”
　　这回，他们仍不约而同，答案一致，倒是出乎他的判断。

　　了然地点头，加西亚给干渴的喉咙灌入半瓶凉水，缓解赶路的燥热之后，拿起桌上的一只牛皮纸袋来到他们面前。
　　“打开它。”他将纸袋递给林雪。

　　她迟疑了一下接过纸袋，心想着警察也不会把傻到把秘密文件给自己，才安心地打开——一张照片，和一份，林氏集团内部公告？！

　　短暂的沉默、沉默，就在加西亚以为她会发疯，或者抓狂，亦或是在沉默中哭泣时，她把两页纸放下了？又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阵。

　　这女孩的反应，怎么都不像正常人的反应啊！如果她是真的林雪，那公告上的内容足以令她失去一切，不，已经失去了一切。
　　至于那张照片，拍摄者站的角度很好，可是拍得模糊不清，也成为不了有力的证据。看不看有没有，意义不大，加西亚是这么认为的。

　　林雪把照片放在了茶几上：“冯锦诗为什么会在林家？”

　　顺着她的视线，加西亚瞪向那张照片：“你认得照片中的女人？”
　　一个瘦高的男人推着一把轮椅，轮椅中的女人膝盖上盖着毛毯，墨镜、遮阳帽、口罩，整张脸几乎全都被挡住。

　　他不能相信：“除了能看出是一个女人外，告诉我，凭什么你说她不是真正的林雪？”
　　话是有点残酷，可谁让他是警察。

　　“因为耳环啊。”

　　林雪来不及回答，替她抢答的是保持安静好久的席安琪，从进屋开始瘫倒在一边，很久也很闷了。
　　“耳环？”修夏猛地一惊，拿过照片重新审视，“她戴着耳环！”

　　蹲在落地窗前的关妍，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摇着头转身继续欣赏摆成一排的花草盆栽。

　　“什么耳环？”加西亚接过照片，将照片拉远又扯进，“该死，看来我得配副眼镜了。”干脆拿着照片走到了窗前，逼得关妍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借着阳光，他终于看清了，照片上的女人不但裸露的脖颈处还有一条白色的珍珠项链，耳垂上还戴着一副钻石镶边的珍珠耳环。

　　“这有什么不对吗？”
　　项链他知道，耳环却没注意。可，女人的脸还是被遮挡看不见啊？总不能光凭女人都喜欢的首饰来判定对方的身份吧？

　　“当然不对，”草帽在进屋就已摘下，林雪撩起披散的长发，转过一侧，“我没有耳洞。”这件事，伊正浩不知道，他们从交往到订婚两年，她都是戴的夹式耳环。
　　直到订婚结束他送了一副耳环给她，耳钉的那种。起先她有过疑惑，可想到结婚后会离开林氏，也就无所谓高兴地收下了，并且终于下定决心要打耳洞。

　　幸好，现在也不用受那个罪了，她竟觉得有点可笑。

　　但是，修夏是怎么知道的？

　　放下照片，“小姐，这不能证明什么，”加西亚不得不强迫她面对更残忍的现实，“而且，我们查到了你的出境记录。”

　　二、
　　完整的出入境记录，值得怀疑的唯有他们离开时的交通工具，一架私人包机。
　　突发疾病紧急回国，由当地医生和林家家庭医生各自出具的诊断证明。证明“林雪”需要尽快回国，一刻都不能耽误。

　　而林雪认为照片中的女人是冯锦诗，依据的正是那副珍珠耳环。

　　珍珠伴镶碎钻的设计很普遍，多是因为中间的珍珠价值远高于陪衬的碎钻。偏偏冯锦诗反其道而行，以二十三颗碎钻构成半月型，小巧的淡水珍珠点缀在月亮尾梢。
　　一是寓意着冯氏从钻石一点一点起家，未来将向珍珠产业进军；二，冯锦诗说，二十三是个特别的数字，话说半截，含羞带怯的模样引来外界纷纷猜测。

　　“您可以查查和冯氏企业有关的报道，应该很容易能找到冯小姐的新闻。这副耳环就是她自己设计的，卿随如约品牌的第一个产品。”
　　林氏，上至管理层下至工作人员，都不会戴本公司除外的产品，尤其是她。

　　不过，伊正浩能送她冯氏的产品，原先她并未多想，毕竟他不是这个行业。现在回头一想，除却他真的不了解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他在试探她。

　　清水什么加西亚没听懂，品牌两个字能明白，“把你说的那个什么品牌写给我，我会调查，”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学学中文，以及他还有一个问题，“那份公告，林小姐怎么看？”

　　“假的。”

　　“假的？上面有林董事长的签字。”
　　“没有笔迹鉴定，您怎么能认为它是真的？”
　　正如她想过身份证和护照都有指纹备案，加西亚警官却说一句案件不明暂时无法帮她为理由一样。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林雪将两页纸和照片塞进文件袋，她有点累了。
　　不是身体的疲累，是费尽口舌无人相信的累。

　　“警官，抱歉占用您的时间。”
　　“林小姐？”
　　“您称呼我林小姐，是相信我的话么？”
　　“……抱歉，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为难过后，加西亚真挚地向她伸出手，“你说的那些，我们都会调查，请放心，也请相信我们。”

　　模棱两可，官方的回答。
　　“谢谢，希望吧。”
　　她无视他的诚意，直接越过，打开了办公室门。

　　像个任性的大小姐，甚至连同来的伙伴都被无情地丢下——加西亚同情地望着苦笑的修夏，“林雪小姐，”他大声地说道，“明天我会将您的案件重新调查，这段时间，您最好待在这里。因为，那份公告是真的，但是我们有理由怀疑它的真实性。抱歉，我欺骗了您。”

　　猛地停下脚步，诧异地不仅林雪还有修夏，以及打着哈欠准备离开的关妍等人。

　　“公告前一天，林董事长出了意外。”

　　三、
　　午夜的街头凉风习习，如果不是气氛不对，看着前后左右六个飘荡恣意的女鬼，林雪还真想大笑一场。
　　扯了扯嘴角，既笑不出来，连眼泪也已经流干。

　　暂时不能回国，加西亚警官建议她最好也不要与国内联系，以免横生节枝。
　　说白了，就是不要妨碍警察的调查。

　　晚风夹杂着海腥味沁入心脾，吹散了烦闷，吹不走眉宇间的忧愁。
　　有些事光等警察，她会疯的。

　　修夏忽然停下，看着她：“我们回去吧。”
　　她点点头。
　　“我说，我们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