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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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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我,你竟然骗我。水容容,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是不是?”
尖锐的叫喊,扭曲的面容,安若蕊发疯般地扑向会议桌。
她的目标是两本画本。水容容想要阻止,可是安若蕊的动作更快,眼看就要拿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窜了过去,俯身趴在画本上。
是于菲儿,她用整个上半身护住了画本,双手张开,紧紧扒住桌面。
“滚开。”安若蕊愈加愤怒,用力拍打于菲儿的后背,拉扯她的衣服。
于菲儿不为所动,安若蕊又要去她拽头发?!胡乱挥舞的手腕被赶到的水容容牢牢抓住,一时挣脱不开。
“不要脸的东西,”她咬着牙,死死盯着水容容的眼睛,“关妍是不是没死?是不是她教唆你对付我?你们串通好的,是不是?”
“劝你最好别过去哟,”席安琪的声音钻进修夏的耳朵,“瞧见没,那几个男人可都是看热闹的,如果你去了,她以后还怎么演?”
虽然吵闹,他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可是万一?”修夏知道她说得没错。
席安琪的话语近得仿佛就贴在他耳边:“你想让她讨厌你吗?”果不其然,修夏立马闭上嘴,站定,一动不敢动。
“噗,你就那么怕她啊?”
这回,任凭席安琪嘲笑,修夏都不准备再干涉。
“说话啊?你不是很能干吗?模仿?呵,模仿。”
安若蕊的力气很大,水容容被逼得撞上了会议桌,因为阻挡她而牵扯到了背后的旧伤,眉头不经意靠拢。
“现在哑巴了?有本事叫关妍出来啊,大家当面对质,看看到底谁是小偷。”步步逼近,心底的恐惧被嫉妒占据,安若蕊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妄图毁掉她名誉的女人。
一抹悲哀浮上眼底,“你还是不愿意承认错了是吗?”越过她,水容容的目光落在袖手旁观的男人身上,“好。”
水容容奋力将安若蕊推开,看着她踩着不稳的高跟鞋倒退,直至狼狈跌倒在地。
“菲儿,画本给我。”
于菲儿听话地将画本递给她,神情却仍小心谨慎,自动挡在了她和安若蕊之间。
她楞了楞,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女孩要帮她,不过她很感激。
将画本打开,翻到最后一页,她拍了拍于菲儿,然后走到一个瘦高白净的男人面前。
“祝经理,请你看一下,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热闹看得正起劲,却莫名被点名,祝文一脸茫然地接过画本。只是,当他看清呈现在眼前的图纸时,神色忽然变得严肃。
“这是关妍的设计,”他记得很清楚,“本来作为妍妍夏日七夕推出的,只是中间出了点事,最终没有上市。”
“那件事,是指关妍剽窃安若蕊的创意对么?”看见祝文不明所以的眼神,水容容满意地颔首,“可是很奇怪,明明这份设计稿也在画本之中,为什么安总监却没有发现呢?”
猛地抬头,安若蕊盯着她手里的画本。
嘴角勾起,水容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当年,你说关妍设计的胸针,是剽窃了你的创意。如果真是你的设计,为什么你会没有发现它?甚至还留着它?可祝经理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很奇怪?”
“水、容、容。”
如果眼神能杀人,安若蕊或许能把她千刀万剐。
“因为,当时你看到的只是初稿,而祝经理不止看过初稿,还见过最后完全改动过的定稿。”水容容能想象当年,关妍明知情况下还做出相反选择的原因,“关妍傻就傻在没有用定稿,而是选了初稿。她没有做贼,为什么要避让?她就是想亲眼看看,是谁偷了她的东西。”
冰凉近乎透明的素手,覆上金丝编织的太阳花胸针,璀璨的五彩宝石点缀其中,静待一场阳光。
一滴泪悄悄落下。
“她怀疑过很多人,唯独没有怀疑你。”水容容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心里害怕,如果不是你急功近利,如果你愿意哪怕等上一等。安若蕊,知道为什么即使你拥有了那张设计,还是不红不火吗?”
“你,什么意思?”
同样无奈叹气,祝文替她回答道:“不是你的东西,你又怎么会明白它真正的价值。”
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安若蕊顾不上弄脏的套装,跌跌撞撞,朝着祝文,“你都知道些什么?”她拽住了他的衣襟。
没有推开她,“关妍离开前一天把定稿给了我,”祝文只是看着她,慢慢说出隐藏了七年的秘密,“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起她,叫我把定稿交给你。只是,挺对不起她,那张定稿我已经毁了。”
出乎意料的转折,不在水容容预期中。她望向关妍,却对上傅翔宇平静的眼眸。
坦然自若地移开视线,关妍已来到她身旁:“我相信他。”
七年前离开时,她敢把完成后的设计稿交给祝文,也是希望有一天,安若蕊能明白她的用意。只是,她终究小看了人性中自私的那一面。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她对你哪来的信心?”轻笑出声,祝文定定地看着已然抓狂的安若蕊,“这个胸针我已找人做出了成品,想着,等她回来的时候再还给她就是了。”
话音刚落,放心、诧异、惊讶的目光纷纷朝他投来。
“为什么?”安若蕊不解,“为什么你当年不说?”
慢慢拨开揪住衣襟的双手,祝文无谓地耸肩:“和谁说?和你吗?安总监,我可没那么多后台背景,别太看得起我。”
“那你为什么现在愿意说出来?”
低声询问来自身旁,祝文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搭上他的肩膀:“现在,不是有你嘛。而且,关妍回来了,对吗?”
傅翔宇没有搭话,望向杵在正中的水容容。她神色如常,无畏无惧,上扬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有恃无恐。
“你想怎么样?”
***
丰富的菜肴,香醇的红茶,温馨的灯光,皆抵不过席安琪满脸的兴奋喜悦。
辞退、公开道歉、通告业内。水容容的要求如三座大山彻底压垮了安若蕊最后的希望,而傅翔宇,答应了?他竟然二话不说答应了?!
“从今天,你就是我大姐。”席安琪勒住她的脖子,“你终于像个人了。”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别,我受不起。”水容容没好气地试图挣脱。
“受得起受得起,今天才发现,原来我这么爱你。”说着肉麻的话语,席安琪笑得花枝乱颤。
关妍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端起茶杯时,却看见对面的明舒云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不自觉摸了摸脸颊,“舒云,有什么不对吗?”关妍问她。
胳膊下压着摊开的书本,明舒云维持这个姿势从坐下开始。起初,她以为是油烟熏得眼花,毕竟自打徐素欣罢工,席安琪嫌弃水容容的手艺起,她包揽了做饭这一艰巨任务。
但是现在,她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关妍,你最近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水容容和席安琪也停止了吵闹,齐齐望向关妍。
“没有,”关妍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低头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同。”
两双眼睛又齐刷刷地转向明舒云。只见她沉思了一会,拿起一把汤勺递给关妍。
当关妍正觉莫名其妙的时候,明舒云忽然开口:“你希望谁为你的死偿命?安若蕊,还是林雪谦?”
蓦地一震,汤勺穿过掌心,掉进了菜碟。
水容容不由自主站起身,席安琪也是张大了嘴:“明舒云?”
“安若蕊不是你真正的心结,”瞥了一眼汤勺,停留在半空的手握住了僵硬的手掌,明舒云证实了心中猜测,“关妍,你的心在犹豫。你一旦犹豫不决,身体也会变得若隐若现。”
关妍不语,眉头越来越紧。
放开她,明舒云背靠椅子,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几个能出现在这里?如果一定要将源头归咎在容容身上,唯一相同的就只有那个地方。”
“明舒云,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席安琪听得云里雾里,一脑袋浆糊。
双手环胸,“简单说吧,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自杀,死后灵魂上不了天的那种。”深吸一口气,明舒云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好坏,“但是这段时间下来,我不觉得自己像会自杀的人,所以,结合容容,也就是林雪当时的情况,我更觉得是有人害我。”
“不对,”席安琪立刻反驳,“我记得很清楚,我就是跳海的,因为那些八卦新闻网络暴力逼得我想不开。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
被强硬地打断,“那你为何执着于每天的下午茶?”明舒云反问道,“别告诉我,就因为喜欢。如果活着的时候执着一顿下午茶,我会认为你热爱生活。可是都已经只剩一缕亡魂了,一顿不落的下午茶能带给你什么?”
席安琪愣住了。
“我感觉,我们都忘了一部分很重要的事。”明舒云望向窗外,“徐素欣对厨房的整洁程度,就像她活着的时候经常做。贝琳达是个健身教练,可她对食物并不挑剔,相反,她对容容的为人处世一直看不过眼。你们并不认识吧?”
水容容回答:“从未见过。”
“还有童枝,那种性格的孩子,为什么要跑到相隔大半个地球的地方去寻死?”明舒云接下来的话有点残忍,“安静的夜晚吞下大把的药片,才更像她会做的事。”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似要寻得赞同,席安琪离开位子,“你说对不对,关妍?”她去拉关妍的胳膊,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关妍的身体。
“抱歉,”在席安琪举足无措之际,关妍开口了,声音沙哑,“我的确瞒了你们。”
谁都没有出声,包括悄然现身的徐素欣、童枝、贝琳达。
“我去见过林雪谦了,当然,他看不见我。”苦涩浮现唇边,关妍的神情痛苦,“靠近他的那一刻,突然之间我的头像爆炸般疼痛。明明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才是对吧?很奇怪,那个瞬间,我强烈地希望,希望他死。”
“我以为我是爱他的。可是那一刻,我却能感觉到,自己多么,恨他。”
***
注定一夜无眠。
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这座城市的时候,水容容走出了家门。
空旷的马路,偶尔能见清扫的工人,树梢抽出了嫩芽,隐隐几朵早春的野花悄悄绽放。
红绿灯独孤地闪烁,没有车子,没有行人。
她站在十字路口,城市那么大,找不到该去往的方向。
明舒云的话犹在耳边,席安琪吵闹了一晚,她不想找原因,也不想离开。贝琳达依然站在徐素欣那一边,与她针锋相对,要求她不再找冯锦诗的麻烦。意外地,童枝来到她的身边,懦弱的女孩说出了第一次想要的东西,真相,自己死亡的真相。
劝说不了无理取闹的席安琪,关妍便撒手不管,似乎有点生气。
而她,一个头两个大,耳朵嗡嗡作响。
心知她们就在身后,保持着离不开斩不断的距离。
无声叹息,水容容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一个能够让她喘口气的出口。
一辆黑色汽车挡住了去路,在冷清的路口显得尤为碍眼。
烦躁地想要从车尾绕过,傅翔宇打开车门走了过来。
“今天不上班。”
说了一句废话。
她当然知道今天周六,令人欢喜的双休日的第一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连眼色都懒得给,径直越过他。
“站住,跟你说话呢。”
暗骂一声神经病,水容容加快了脚步。在快到到达对岸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胳膊,这一下,她彻底怒了。
“有病治病,没病放手。”没有破口大骂,是她最后的礼貌。
错愕,从傅翔宇的脸上一闪而过。
“我还真有病,”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一个两个一样的态度,真是见鬼了。”
水容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懂,用力甩开他,拔腿就要跑。
“容容!”
修夏?她听见了修夏的声音。紧急收回的脚步,猛地回头,不期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柠檬马鞭草的香气,原来可以令人如此怀念。
“修夏。”呢喃着,心中反复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在。”熟悉的回答,仿佛理所当然,仿佛一直如此。
紧紧地抱住他,埋在他的胸口,水容容自私地希望着,如果时间就此停止,那该多好。
傅翔宇立于一旁,揉了揉眉心:“我先回去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嗯,”修夏点了点头,末了,说了一声,“谢谢。”
戏谑的目光在瞥见他怀里的后脑勺,嘴角一撇:“算了。”
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回家的道路,在一个转弯后,车子忽然靠边停下。
模糊不清地骂了一句,“真是见鬼了。”忿忿地望向窗外的行道树,傅翔宇有种被耍的错觉。
又无奈摇头,事已如此,又能怪谁呢?只能说,那个女人,真是害人。
还不知道被扣上“害人”帽子的女人,水容容,在情绪平复之后,抱歉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似乎除了这三个字,她没其他想要说的。
气恼地揉乱柔顺的长发,“不要再说这种话,”修夏气她此刻的故意生疏,“永远都别再说。以及,以后出门一定要随身带手机。”
天知道,手机一直没人接的时刻,自己究竟胡思乱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心急如焚冲上门,却发现大门紧闭。如果不是出小区遇到回家的傅翔宇——
“啊,糟了。”他好像对傅翔宇,他的直属上司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水容容闻言抬起了头,只见他傻傻地抓了抓鬓角。
修夏憨憨一笑:“我好像大概可能,把傅翔宇得罪了。”
***
一小时后,修夏厚着脸皮叩响了1101室的大门。
房门打开,“进来吧,”傅翔宇还穿着刚才那身衬衫,丢下他往客厅走去,“她回去了?”
“呃,嗯。”随口答着,修夏飞快地扫了一圈屋子。短短几天,将整个房子翻修一新,看不到曾经着火的痕迹。
傅翔宇在靠窗的沙发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证据找到了么?”
“傅经理,才两天。”既不请他坐,也不寒暄废话,修夏苦笑,“要觉得信不过,不是非要合作的。”
“MR.梅瑞狄斯,您似乎忘了,我们的合作已经开始了。”身体陷进皮质沙发,傅翔宇不掩嘲讽。
思索了一下,修夏恍然:“您是指,安若蕊?”
见傅翔宇理所当然的点头。
修夏不禁笑了:“您似乎也忘了,我们本来就是有理有据的一方。再说,如果非要说帮忙,也是容容帮了您。不然,您接下来准备如何对付董事会那群人?”
嗤笑,傅翔宇昂起下巴:“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们也不必来虚的了。说吧,月底的发布会,你们预备怎么应对冯氏,还有伊正浩?”
“傅经理,”收起嬉笑,修夏又变得谦恭有礼,“发布会,请让容容自己挑选走台的模特。”
“就那么简单?”
虽然水容容已经得到新品发布的权利,但傅翔宇以为她会要得更多。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看着般无害。
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他,林氏集团真正的继承人,和梅瑞狄斯家族。
“对,就这么简单。”
修夏微笑,笑容无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