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厌》余小跃

1、第 1 章

　　01

　　胡丽娘出生在一个不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户人家。

　　父亲是个芝麻小官，官职是花钱买来的，母亲是妾，身份虽卑微，但日子还算勉强过得去，而这平静的日子就在她出生之时，被彻底打破了。

　　家里人都保持着重男轻女的旧社会传统观念，他们得知丽娘是个女娃娃后，皆冷漠无比；甚至连丽娘的父亲都故意冷落丽娘母亲、断了她们母女的经济来源。

　　年末一场冷空气来得浩浩荡荡，丽娘年纪小、因体质虚弱而感染了风寒。

　　母亲见小丽娘整日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自己又实在承受不住经济上的重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最终，她选择了个深夜，抱着丽娘站在悬崖旁，将其狠心地丢下去，而自己却一走了之。

　　02
　　山脚青雾浓重、空气沁爽，四处找不到一丝凡人烟火味，此地名为青丘，是狐妖清修的胜地。

　　“你们究竟在叽叽喳喳的在议论些什么？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低沉悦耳的男声山鸣谷应，小狐狸们转头，齐刷刷地望向那位面若冠玉的九尾男子。

　　它们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晃起蓬松的小尾巴，蹦跶着短腿跑了过去，

　　“回老大，我们方才发现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小孩，应该是从高处摔掉在了树枝上。”

　　有几只顽皮的小狐狸还趴在丽娘边上，用爪子小心触碰着，像找到了新玩具般兴奋无比：“女娃娃好生可爱，长大必是个丽质佳人。”

　　“哎，她真可怜，老大，我们不如就收养了她吧！——”

　　男子睁开眼，墨眉带着几分玩味地上挑：“哦？人类女娃？有点意思……”

　　他收起打坐修炼时手势，弹指上挥，小丽娘身子虚弱得连哭声都咿咿呀呀地宛若蚊呐，她整个人腾空而起，慢慢如期飞向自己怀中。

　　一只略显年长的憨厚狐狸见老大抱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娃，脸上满满的宠溺，仿佛是在对待亲生孩子。

　　它心里头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立即跪下机警地提醒道：“可是……我听我娘说，人类都是很坏的；老大，收养人类女娃之事定要三思啊！”

　　“是啊。”

　　边上的老狐狸们思考片刻，也跟着劝了几句，“我都觉得它说的有道理，再说，老大您修炼近千年才修得九尾白狐之身，在近几十年内就要飞升成仙了。
　　你可是我们众弟兄当中最有望成仙的狐妖，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老大，观音神女曾说过，您在升仙路上命中注定会有一劫。
　　我们素来与人来井水不犯河水，我觉得您的劫数，有极大的可能会与这人类女娃娃有关。”

　　小丽娘被风寒缠身已久，不谙世事的她，记忆里都是病痛折磨着的滋味，直到现在莫名其妙地落入一个慈父般宽大温暖的怀抱中。

　　他怀中似是有什么绝世良药，刹那间，丽娘鼻子不通气、恶心到想吐和肚子疼之感全部烟消云散，这几乎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安逸健康的感觉。

　　男子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丽娘，留意到包裹着她身子层锦布里的那枚“胡”字玉佩。

　　他骨节分明的素手轻抚着她额间细软的碎发，倾听她均匀规律的呼吸声时，仿佛是在听天籁之音般地享受。

　　那双被十方霞光渲染成星空色的狐狸眼，眸底氤氲着温柔的笑意。

　　“我收养这孩子的心意已决，诸位不必担心，万事都有我担着。”

　　他自信的神色不言而喻，说话时唇角无意扬起，声音沉着得似深邃无边的大海，背后九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耸动了几下。

　　“既然这孩子可能会是我的劫数，我就乐意去面对，逃避永远不是升仙者该有的作风，若所有仙人都选择逃避，那要置三界苍生于何地？”

　　狐狸们面面相觑，全场氛围倏然安静，山谷里的空气渐转冰凉。

　　它们心中虽都有顾虑，但之前不论是水灾、山崩或异族入侵，都是老大带领着它们摆平的。

　　狐狸们都信任老大，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决定，它们都会去无条件地支持，包括这次收养这位人类女娃，若到时真出了什么不测，大不了大伙儿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