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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你心悦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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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弥生翻了两次身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来,天刚蒙蒙亮那几个丫鬟就候在门外等她起床,她先开始还勉强能保持浅睡。然而到后面渐渐开始私语,语调不高不低,却像根细弦扯着她的睡眠神经。
“蝶衣姐姐,听守夜的春草说昨夜是王爷亲自将弥小姐抱回来的,看来真真是板上钉钉了。”
“我早说过,第一眼见到弥小姐就知道这正妃之位没跑了。听说昨晚咱们王爷脸色出奇温和,当初陛下登基的时候都没这么和颜悦色过。”
“当真?蝶衣姐姐眼光就是好,提前就在未来王妃面前表现了。说不定待那位嫁过来,还能给姐姐个妃子当当。到时候姐姐可别忘了我们啊。”
“小蹄子瞎说什么胡话呢,让王爷知道了仔细你的皮。”蝶衣掩面而笑,嘴上嗔怪道。
弥生坐在床上,犹如听了一场戏曲儿。这些个小丫头怕不是曾在茶馆头说过书弯弯绕绕的心思倒不少。
她盘腿单手撑着下巴,双目微合忆起昨夜的事。后来似乎的确是楚厌送她回来的,历经一夜残存的记忆有些不堪回首。
是夜林中。
“不行,你这什么破地方,走了半个时辰还是走不出这林子。”哭丧着脸的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神色淡然的男人摆手。
“不想走就留在这。”
她看了楚厌半晌,这人如此不解风情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按正常剧本走,这时他不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凌地而起,再安安稳稳地把她送到床上吗?事实上,她好像也问出口了。
楚厌的面容有一丝崩裂,床上?这人脸皮如此厚实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她双臂挂住楚厌的脖子,闭着眼道:“开始出发吧,不用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这样数次了。反正也不让你吃亏就是。”
被缠着的楚厌面沉如水,这个女人把他当做何物?还数次。
罢了。他寻思着自己这半辈子的耐心在最近全数用尽,欠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于是,王府的巡逻队就看见难得见到的奇景。他们高贵的摄政王殿下提着一团不明物体就这样轻飘飘奔向了后院。所过之处轻雾飘渺,银霜零散。
弥生捂住脸,喝酒坏事,古人诚不欺她。
煎好药之后,出于愧疚她还在药篮内加了一碟香叶糕。哪有人不怕苦的,一切都不过是隐忍而已。
刚出门便碰见月茶和梨苏相携着缓缓而来,月茶眼尖,十数米之外就瞧见了她。先一步跑上来行礼,泪眼朦胧得拉着她看上看下。
“月茶几日不见小姐,小姐都清瘦了。若不是大公子告诉奴婢,奴婢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呢。那样危险的事,小姐万万不能再做了。”
“知道了。”弥生浅笑。
梨苏快步跟上,朝弥生行了个要多标准有多标准的礼。垂眼轻声道:“梨苏见过小姐。”
弥生嫌弃地撇开月茶,虚扶梨苏一把对着月茶道:“你看看人家梨苏,比你还小上一岁呢都比你稳重得多。”
梨苏微红着脸,月茶打趣道:“梨苏妹妹自然是极好的。只盼来日小姐为她寻门好亲事才好,好好治一治这爱红脸的‘毛病’。”
“月茶姐。”梨苏轻嗔。
“好了别贫嘴。梨苏你跟着这位小娥回去把药渣先换了,方子我搁在枕下的,你好好瞧瞧,煎药方法都记在上面的。”弥生笑道。“如今你来了我可轻松多了。”
“至于你。”她回头捏了捏月茶的小脸道:“随我去送药。”
行至花园处,借着晨光便远远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在花叶间摇晃。
大清早就撞破人家私会,她这运气忒好。随即眼疾手快地捂住刚想发声的月茶的嘴低声道:“人家在剖白心声,你打破氛围就是作孽懂不懂?”
月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弥生才放心地放开她的嘴。
“小姐,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看上去像是出痴心女挽留负心汉的苦情戏。”
“小姐怎知奴婢最爱看这种桥段?”
“废话,你是从小跟着本小姐看话本子看到大的我岂会不知。”
花丛掩映中,夜间的露水还未全数消尽。晨光熹微中还一闪一闪发着珠光。
女子精心妆扮的脸上尽是楚楚可怜,远黛眉轻扫过,便衬得一双美目盈盈似水,说不出的妩媚多情,道不完的我见犹怜。
而一旁男子紫衣轻扬,似神灵精心雕刻的五官深邃俊美,负手而立如匡扶天下的王者。只是那一抹肉眼可见的冷漠和此刻唯美梦幻的场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楚厌哥哥,你当真不要羽生了么?”
“贺兰小姐想必是误会了,本王从未对你承诺过什么。何来要与不要之说?”
“虽是如此,可殿下你当真不知羽生自小便对殿下情根深种......”
“与我何干。”
贺兰羽生玉手不安地绞着丝帕,美目含泪道:“羽生一直记得,九岁那年我打碎了太后的玉佩,是殿下你为我担的罪责。若楚厌哥哥你不在意我,怎会如此?”
“哦,那档子事。皇嫂当年本无意怪罪你,又恐堵不上悠悠众口。给了本王两串糖葫芦便为你担了这事,不想你竟记了这许多年。”
“噗嗤。”弥生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这楚厌伤人情分着实有一手,虽然这个气氛很悲伤但她还是想笑。
楚厌转头,一眼盯住弥生不放。她只好走出去满脸歉意地说:“无意路过,纯属巧合。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贺兰羽生泪痕斑斑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是她?
弥生看见深受打击的女主也一愣,缘分未尽啊,未尽。
“难不成......她便是那弥家小姐?”贺兰羽生心里一痛,指着弥生尾音发颤道。
弥生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在这时应当说些贴心的话安慰这姑娘,但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只会让单相思的她徒增烦恼。于是张了张嘴又蔫蔫地双唇紧闭。
“若臣女家族还未倾覆,若臣女父亲还未......殿下是否会娶臣女?可明明是臣女心悦殿下多年,明明是臣女为殿下一再延误婚期,为何?”贺兰羽生看楚厌不为所动,眼里噙着泪一字一句问道。
“不会。”楚厌眉眼间的雾气渐渐散去,第一次正视贺兰羽生道:“你父亲他......很好,既然他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本王,本王自会为你另寻一门好亲事,保你下半生平安喜乐。至于你,好自为之。”
语罢,再没看那独自垂泪的美人一眼。从弥生身旁走过说:“还不走”
她看得正津津有味,冷不防被楚厌的声音冻了冻 。对着贺兰羽生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追着已经走远的楚厌跑去。
贺兰羽生望着飞奔而去的背影,墨发飞扬的模样让人着实心悦。弥生,她贺兰羽生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让他人染指。精心涂染的蔻丹陷入手掌,双目还是忍不住发红。
弥生好不容易拽住楚厌的衣袖死活不让他再健步如飞,上气不接下气道:“麻烦殿下欲快步离去之时将臣女一同顺手带走,随便揣在哪也行。”
楚厌看着自己衣襟上的手松开之后,面料上就留下了一道浅浅褶皱。他皱了皱眉,忍着想要一掌拍飞弥生的冲动。
弥生看着楚厌面无表情灌下了一大碗药汁之后,觉得自己嘴里也不断冒出苦涩。一眼瞄到楚厌因药汁残留而显得很滋润的唇瓣,她也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忽然想起那双唇的柔软触感,混合着干净的草香,那是属于薄荷的清爽。
“本王去上朝了。”楚厌深深看了双颊粉若云霞的弥生一眼,放下药碗淡淡道。语气自然得好像是在说我去谈生意了。
弥生傻傻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连忙从月茶提着的药篮里捏了块香叶糕,一手提着裙子就朝楚厌追去。
“何事?”楚厌看着满头大汗的弥生,心里有些无奈。
“吃了。”弥生张开手发现那块香叶糕已经被她弄得不成样子,顿了顿依然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嫌弃地看了那堆饼渣一眼,不想与她过多纠缠,想着等会找个时机丢弃了便是。于是刚要伸手接过,那团饼渣就轻轻巧巧地就被塞进了自己嘴里。
弥生一眼看破楚厌的心思,洋洋得意地拍了拍手。满脸期待地等着楚厌的评价。
楚厌愣愣地含着那块糕,一时忘了咀嚼。那柔软指尖划过唇间,带着清香。一瞬间,那种特殊的酥麻丝丝入骨。
“如何如何?”面前少女睁着杏眼问道,微微一笑面若桃花。
他伸出指腹轻轻抹去嘴角的残渣,半不情愿地点头。
“那我走了,你早点回来,第二服药已经吩咐人煎上了。殿下若想早日摆脱我,便赶快好起来。”弥生一脸乖巧地挥挥手,满脸都是保证不会惹事的表情。
楚厌表情复杂地看着弥生,强装淡定地转头便走。唇齿间的甘甜悄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缓慢地覆盖住了药的清苦。像三四月温暖不燥的春风,耐心地抚平他疲惫的心绪。
待楚厌的身影渐渐隐去在小路的尽头,她才心脏狂跳,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觉着方才她和楚厌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妻子起身送丈夫出门劳作,轻声叮嘱男人早些归家。
“小姐,您在看什么呢?”月茶看着自家小姐面若朝霞,极其纠结地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路。
“不知,反正没看他!”弥生慌得口不择言。
“小姐,您说说嘛。月茶想听。”
“有这听闲话的功夫,不如回去把那些个草本纲目翻出来晒晒。”
“回小姐,昨日刚把书籍晒完收进阁楼。”
“婚期呢?问老爷子没有?”
“问了。老爷说定在三日后,大婚所需之物已然备妥。”
“哦。”
“小姐,您没事吧?”
“燕都水域最深的护城河离摄政王府挺远的吧?别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