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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色与你皆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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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九霄终究是拗不住弥生,这次前菜上得足,酒过三巡之后还侥幸保留了几分意识。结了酒钱之后,龙九霄揽着东倒西歪的弥生实在有些招摇,单脚蓄力欲运轻功而去。
弥生天生喜热闹,看见合欢阁前满楼青袖招,其中好几位小公子容貌的确清秀可人。她掰开元九霄的手掌,摇着折扇就朝脸色最臭的一位走去。坠着流苏的扇把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一笑生花:“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男子身着一身雪袍,与周围的青衣围簇显得格格不入。远山眉,星目薄唇,通身倒是一副江南小生的气质,只是不肯低下眼瞧人的脾性不偏不倚像极了那位。
一旁扑着团花扇的老鸨见弥生穿得不错,快步迎上来粉面白颊笑嘻嘻道:“这位小姐眼光真是顶好的,这个小公子姓除,单名一个兮字。”含笑看了一眼那默然无语的小生,附在弥生耳畔以扇遮面道:“是柳州那边刚送来的新货。”
弥生浅笑盈盈,趁着酒意脱口而出:“春色除寒,归去来兮”
“咱们都是些不懂风雅的俗人,哪有功夫去琢磨这些死物。姑娘,您看这货......”
“不要。”
待弥生走远后,僵着笑容的老鸨才骂咧咧道;“扯一堆废话又不买,寻老娘开心呢!”
元九霄双目里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眼梢带有几分桃花的媚色。不知把她放在摄政王府中究竟是对是错,可目前在大燕,摄政王府是最危险之处,也是最周全之处。这一战,他最怕殃及的就是弥生。
弥生叮嘱元九霄明日让药谷山庄最会煎药的梨苏过来一趟,一是每日的三服药确实让她有些为难,再则终归是自己府中的人,用起来也顺手些。
元九霄无奈应承了,并再三嘱咐道若弥生不愿待在那摄政王府了,他无论如何也会替弥生还了这个人情。别人不知其中内情也就罢了,他清楚这事本就是他东祁皇室不在理。
弥生此时身子已经翻过了墙的一半,摇了摇手毫不在意:"报恩这种事本就看的是诚心,这恩报好了,以后大家相见两不相欠,有缘分的也可当作个点头之交。"
语罢,传出一阵闷声落地的响动。元九霄摇头苦笑,大门朝天不走,非要摔下墙头。
弥生掉在发间的干草,差点以为自己瞎了。方才急着翻墙,也没看清是哪一堵。这个地界不仅黑漆漆一片,空中似乎还飘着朦胧的雾气。
她跟着两三只落单的萤火虫向前踱步,只盼着自家师兄行至半路突然心灵感应到她的难处。一个轻功,多大的事儿。
越往前走雾气越浓,而那空气的温度也在忽上忽下。她没由来感到一丝不安,仔细嗅了嗅空中的气息,确认无毒后才放心地大步向前。
她借着月色无意瞥见疏影掩映间的一抹肉色,心头狂跳。正巧她的眼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因此只需一眼便将那美背看了个精光。
弥生躲在一竿细竹后瑟瑟发抖,不知闭着眼睛好还是睁开。八九月的蛐蛐儿向来猖狂,大有与前面的夏蝉一较高下之势。因此突然冒出的这一声出奇清亮,甚至清亮得有些沉浊。
楚厌裹衣飞身而来,不由分说像老鹰提小鸡一般将弥生摔在水池边。弥生第一时间竟感觉不到疼痛,却被满眼的红色吓了一跳。那方圆不过数尺的池中,正汩汩冒着血泡。
她连滚带爬地就想往楚厌身上挂,又转念一想,楚厌这厮弄了这么个血池不会在练什么邪恶大法吧,伤得这么重还有力气飞来飞去不是练了邪术是什么。
她在那一瞬间已经预想到自己被杀人灭口的悲惨下场。
弥生酒劲已经全数消退,跳起来离这个神色冰冷的男人八丈远,背对楚厌欲哭无泪。整体感觉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楚厌心底毫无波澜,对弥生的意外出现一点都不意外。若非他早已让人清查过弥生的底细,他绝不会相信世间真有这种巧合的存在。
趴在地上深感绝望的弥生灵机一闪,再次回头便是副水眸迷离,朱唇微张的醉酒模样。踩着莲步朝楚厌款款走去,眼里闪着不解的光仰头装傻:“你是何人?我有些头晕误闯了这里,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你觉得本王是谁?”
“是......除兮?”
“那是何物?”
“合欢阁最有名的公子除兮啊。”弥生为了让楚厌进一步相信,不知死活地在死亡边缘试探游走。
楚厌脸黑得不亚于锅底,合欢阁这种地方是她一个女子该去的吗?还把自己认作青楼小倌,又是谁给她的胆子?
“弥......弥小姐?”尧镜端着木盘看着眼前景象一脸惊讶。
眼前的楚厌紫衣半拥,露出坚实的雪白胸肩,肌肤细腻堪比女子。而弥生的外衣随意散落在摄政王殿下脚边,领口的银白花纹与不慎露出的精致锁骨共入一画,在氤氲的腾腾水汽中显得暧昧至极。
尧镜看傻了眼,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弥生上前一步扯住尧镜的袖子,脸上尽是被当场捉奸的心虚。
“你听我说……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的。”
尧镜略带悲凉的眼神让她慌了阵脚,心里千悔万悔逆天而行沾惹上楚厌这种人。
一盏茶后,弥生张了几次嘴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毕竟这孽缘太过阴差阳错,连茶楼里说书的都不敢这么扯犊子。
她起身拍了拍尧镜肩头,作认罪状道:“看来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只盼你与王爷,勿要因我生出嫌隙便好。”
尧镜听了弥生的话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还没等暖过气就被楚厌阴森的嗓音浇得透心凉。
楚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明显凸起的指节泛白。周围的气压一下子降到冰点,尧镜扶着栏杆双腿发软,他已放弃作死好多年,弥生和他有多大仇多大怨非要拉着他共赴黄泉。
弥生的背后犹如锋芒在刺,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她表示理解,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被戳中痛处晴转阴云也是常有的。
她看着尧镜濒临死亡前的眼神,心头一凉,下一秒很及时地醉倒在地。
醉后不知天在水,从此江湖十年灯。
“把她丢出去。”楚厌的声线里像包裹着冰渣子,冻得躺在地上装死的弥生一僵。
“属下不敢。”
“红掌放下,自己下去领罚。”
尧镜眼里含着泪,嘴上依然道是。他虽只是一个小侍卫,却也深受这世道艰险的苦楚。
弥生眼睛闭得酸疼,心想着这人怕是真准备将她一夜留在这竹林里喂蚊子。
身边传来簌簌的解衣声,外袍,里衣,腰带一件件脱落,覆在沾着夜露的草地上,淡淡的冷松香悠然而来。弥生绷紧的神经很快松懈下来,月色微凉,虫音不燥,她回味起唇齿间残存的酒香,头一回觉得让她空前自由的摄政王府还不错。
“如此,可还入你眼?”他语气清寒。
“嗯......”弥生下意识心满意足道。话刚出口,忽然想起此刻身处何处何地。
她惺忪地半眯着,还不忘装腔作势地揉了揉睡眼,一眼就望进了楚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然而这一望便闪瞎了她的狗眼,眼前男人俯视着她,衣衫渐褪。精壮有力的腰身一览无遗,如瀑墨发没了华冠的束缚随意垂在胸口处,肩后,耳边。晶莹的水珠顺着发尖划过如玉锁骨,直至流失不见。
弥生咽了咽口水,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男人身子,纵使她脸皮再厚,此刻心里也隐隐慌起来。
她一骨碌爬起来,瞬间跳离楚厌八尺远,闭着眼表情真挚地发誓:“王爷殿下,我错了。你就行行好,把衣服穿上吧。”
楚厌面无表情,他的身材就这么差劲?除了伤疤多了些,其他地方无可挑剔好吗?
“那什么除兮真就那么好?”他往前步步而来,将弥生逼到水池的角落问道。
弥生缩成一团点点头,又十分用力地摇头。猛然反应过来:“你在喝山西老陈醋?”
他皱眉,颇不自在地转身道:“再过几日将此事平息了,你便回去吧。以后无事......不必来了。”
弥生坐在池边晃着腿,满不在乎道:“那怎么行,我不来你娶谁?”
“你当真想做这摄政王妃?”楚厌转过头盯着弥生问,目光灼灼。
“反正迟早都要嫁,日后被你休弃下堂的废妃总不至于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娶吧?而王爷和尧镜既不用这样遮遮掩掩,于王爷名声也是有利的。这种交易怎么看都是我吃亏,算本小姐卖摄政王一个人情。”
“遮遮掩掩?”楚厌没想到这女人还敢提方才那茬。
弥生看他脸色突变,想了想又耐着性子与他商量:“这偌大的王府养个女人绰绰有余吧?臣女生活水平普遍不算高,若有需求也可酌情降低。比如在家中每天一碗参翅雪窝汤的用度,也可换成两三日一盏。”瞧了瞧楚厌的神色,末了又小心翼翼试探道:“可否?”
“虽说太聪明的活不长,但太过装傻的也是招人烦厌。弥小姐今夜演的这出戏,本王就当做没看见。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处,早些离开。”
弥生全程诚恳点头,眼里的顺从之意似乎要溢出来,满怀期待等着下文。
“......那您老倒是为我指个路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