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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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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上班的车上,我看到红色的POLO从旁边驶过。是你的车吗?
红灯,车停下。我探头出车窗,看到侧后方驾驶座上的你。
上次看到这辆红色的POLO也是星期一,是巧合吧。你是SOHO一族,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所有的时间。
我笑笑,为不同的际遇。转绿灯了,红色的POLO绝尘而去。你真的不适合这么张扬的颜色。
我耸耸肩,打开手上的报纸。说到底,我们只是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关心你,超出了这个界限。
我们,到这一步为止。
工作很不顺。原先说好要来参观厂房的客户纷纷取消了行程,据说因为广东地区发生的不明疫情。
SHIT,和上海有什么关系啊?我在MSN上向同学抱怨。
Chris:还是考虑现在吧。老编对你这次的稿件不太满意
Joy:why?
Chris:老编说读者喜欢看你犀利的文笔,你怎么温柔起来了
我哑然失笑。温柔?很久没人这么说我了。从那天起,我的身上更多是尖锐和防备。
下班,习惯成自然得走向你的咖啡屋。
“还是Black coffee?”你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背靠着吧台。鼻端萦绕的咖啡香让我全身放松。
“Promises don’t come easy,你准备听一个星期?”我随口问道,眼睛却看着墙上的画。
“看心情。如果顾客厌烦的话,我会换。”
我的眼光逡巡四周,情侣耳鬓厮磨,孤独的人品味自己的寂寞,音乐是耳边闪过的风景,无心人听一遍或者一百遍都是一样。
“没人投诉你放了一星期同样的CD?”我转身,看着你倒咖啡。
“除了章语默。”你笑笑,将咖啡放在我面前。
我的手放在杯子上,滚烫的杯身立刻温暖了我冰冷的手心,直至烫手。你笑着看我捏住耳垂,摇了摇头。
“今天,上班路上,我看到你。”我的样子大概很滑稽,走进咖啡屋坐到吧台前的男人看了看我。一个穿套装的女人,双手捏住耳朵,的确有点古怪。
他点了ESPRESSO,然后埋首看书。你看看我,眼神似乎在说:这才是真正懂得享受咖啡的人。
意大利人热爱咖啡,所以他们创造了ESPRESSO和CAPPUCCINO。我并非排斥,只是有自己的坚持。
我不服气得喝了一口Black coffee。这是我喜欢的纯粹,苦,带有一点点的酸甜,是蓝山咖啡的原味。
你把咖啡端给他,回到我面前。“星期一,我有事。”
你的表情带一点疏离,我明白这个话题该结束了。
“这幅画很有意思。”你挂在墙上的画,可以随意讨论吧?“诺言,to keep it is even hard.”
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伤感。该死的,我今晚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说出的话怎么总是让你神色尴尬?
你没说什么,走出吧台收拾客人留下的咖啡杯。我看着你的背影,第一次感觉遥远。
“Promises don’t come easy, to keep them is even hard.”坐在我旁边的男人掉转头看我,神色暧昧,“一个悲伤的夜晚。”
我沉着脸喝咖啡,没有理会他的搭讪。一生情我都不想要了,更何况是一夜情?我的沉默在对方看来似乎是默许,他伸手过来,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端起咖啡杯,正想对他泼过去,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手。
“语默是我的朋友,不要骚扰她。”你站在我们中间。背对着我,你的表情我看不见。
他没再说什么,结账离开。你转身看看我,“对不起。”你是真心想道歉。
“和你无关。”酒吧、咖啡屋,一个单身女人出现在这些地方,总会给人某些暗示联想。“我回家了。”
“不点last order了?”你的声音在音乐暂停的间歇,分外清晰。
抬头,我微微诧异。你觉得我离开太早吗?
你比我更慌乱的样子。我猜想刚才那句话你一定是冲口而出。也许深思熟虑以后,你永远不会问出口。
我牵动嘴角,给了你一个笑容。“last order,可不可以换你一个故事?”
“什么?”你抓紧手中的托盘,指关节因为过分用力有点发白。怎么,你很紧张吗?是不是你已经知道我想听什么故事了?
我跳下转椅,穿上大衣。“关于promise。”在经过你身边时,我轻轻吐出这句话。
“语默。”你在我背后叫住我,声音里有一丝震颤。
我回身,“不是今晚,Joe。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你没再看我,只是看着墙上的油画。温暖的桔色灯光打在你身上,今天晚上的告别你留给我一个悲伤的侧影。
我推门,走进风中。
我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周岁的意思就是按照中国人的虚岁算法,我接近二十八岁了。
二十岁那年,第一个男朋友和我交往三个月后分手,理由:我对他太好。
二十一岁那年,第二个男朋友在半年后分手,理由:我对他太冷淡。
二十四岁那年,第三个男朋友在结婚那天分手,理由:没有理由。
二十六岁这一年,我可以对爱情嗤之以鼻,对婚姻不屑一顾,对诺言心存质疑;但是看到同学披上婚纱的幸福样子,我骗不了自己。
别人的喜筵,别人的快乐,我只是幸福的旁观者。我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啤酒。
他们吵嚷着要去闹洞房,我推说醉了无法奉陪。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方才热闹喧嚣的酒店人去楼空,服务生收拾着残羹冷炙。这就是人生,一些人的悲喜,在另一些人看来不过是一桌桌要收拾的碗碟。
我往自动扶梯走去,经过外边的酒桌。一个穿礼服的女孩独自坐着,上楼的时候就知道这边也在摆结婚酒,我还差点走错地方。她是伴娘还是主持人我不记得了,反正是她指点了我正确的方向,让我赶上了同学结婚的开幕式。
“谢谢你。”我特意走到她面前,“你们也散了?”
“是啊。”她抬头,脸红红的,估计喝了不少酒。“总是要结束的。”
在别人的喜筵后说这样的话,好像不太吉利吧。她也许意识到这点,补充了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欲盖弥彰,越说越糟糕了。我笑笑,“小姐,你真的醉了。要不要替你叫部车?”
“不必了。”她对我笑笑,“谢谢你。”
我挥手和她再见。在一千六百万人口的城市,我们在今夜相遇,因为别人的喜筵黯然,不必再见了。
出租车将我带到你的咖啡屋。冷风让酒意上涌,我醉意醺然的闯了进来。
酒精,或者婚礼,让我的情绪失控。我抱住你,在你耳边呢喃:“和我上床,Joe。”
“你喝醉了。”你的声音该死的冷静。
今天是星期五,那天之后我第一次踏足,你竟然只有这句话?
我很清醒,清醒得看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随意倒在一张椅上,我摘下眼镜,松开盘起的头发,新烫的大波浪卷发散在肩膀上。脸上的妆没有残,身上的香水味浓烈,这一刻的我,应该是妩媚的。
“不会要你负责。”我摇晃着站在你面前,伸手环上你的颈项。
“语默,我不想你后悔。”你不动,任由我的唇膏在你脸上肆虐。“你值得一个好男人。”
我伏在你的肩头流泪,眼影、胭脂,我的脸一定糟糕万分。“告诉我,世上还有没有信守承诺的男人?”
“有的。”你的回答迅速肯定。
“为什么我就碰不到?”我抽泣,清醒得头痛。
你拍着我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飘过。“不会永远那么倒霉。”
我紧紧抱着你,像溺水的人抓住拯救的浮木。“早一点遇到你多好。”
“喝杯咖啡吧,或者你愿意说说你的故事。”
我推开你,低着头,不想你让看到我最狼藉的样子。“对不起,我真的醉了。”我戴上眼镜,始终低垂着头。
你的声音依然温和,“我知道。”
“晚安。”我拿着皮包,从你身边走过。
你没有留下我,甚至不问为何我会醉。
我们像同极的磁石,稍稍接近就落荒而逃。
醉酒,一个绝佳的借口。不管那夜是有心还是无意,坦然面对你于我并不困难。
星期天晚上,我走到你的咖啡屋。十点,你竟然在锁门。
“今天这么早关门?”我诧异,在你身后问。
你转头,路灯下,你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你从来没在星期天光顾,所以不知道。”
我和你并肩而行。Kenzo的青草味和咖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我暗暗吸气。
“其实你完全不应该用Kenzo。”最近和你一起,我总控制不了语言,“你身上有咖啡的香味。”
你温和得笑着,“咖啡的味道,会随风而逝。”
我踢着脚下的石子,靠近你一些。果然,Kenzo清晰可辨。那是我曾经最爱。
“本来想喝杯咖啡的。”我一脚把石子踢出好远,“没想到你关门。因为明天是星期一?”
“是。我要早起。”你和我站在小区入口。“你住几号?”
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快了起来,“六号。”
“顺路,我送你。”你推了推眼镜,“我住十七号。”
我微微有点失落,对面那盏和我一样亮到深夜的灯,假如是你的话,这个世界就太小了。遗憾,因为我希望是。
你送我到楼下。物业公司的审美趣味有待纠正,路灯发出的光竟然是惨白色,凄清无比。
“我挂在墙上的那幅画,”背光的你,斯文儒雅的脸笼罩在阴影中,只有眼睛闪亮。“意思是如果两个人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么你就该让承诺自由。”
我不明白,为何今夜你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晚安。”在我迟疑的时刻,你转身离去。
匆忙的背影,泄漏你的失措。你是不假思索,我确信。
我该不该窃喜,一步步接近了你?
超市相遇的路人甲乙,我们是不是跨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