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长大了吗》云浅千澜

67、温泉三

　　申不空头疼地看着并排站着的两个人，陆冲的怒火还未消下去，俊脸一片通红，仿佛一个被夺取了贞操的黄花闺女，楚渊一脸破罐子破摔样儿。

　　申不空怒道：“你呀你，一回来就给我找事儿，还有你，阿渊在上课你非跑过去找什么茬，吃饱了撑的？”

　　陆冲的火又腾的一下升了起来，梗着脖子道：“长老，他还没当上宗主呢就这般伤风败俗，我自然看不过去！还顺带把我也牵连了，真是气死我了！”

　　申不空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你才把我给气死了，整天好的不听，净听些闲言碎语，你倒是说说他怎么着你了，是抢你钱了还是揍你了，看看你这无赖样，今年贵庚啊！”

　　楚渊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冲顿时抓住了他的小辫子，跳脚道：“长老！他还笑！！”

　　申不空简直无言以对，这两个人从任瀛涯在的时候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楚渊回来没几天又闹出这样的事来，真是让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陆冲见硬的不行，便压下怒火使用怀柔政策道：“长老，我也不是针对楚渊，但他老跟柳无涯那厮混在一起，我这不是担心他学些不正经的吗。”

　　楚渊嗤之以鼻道：“就你正经，就你每个月跟弟子偷摸下山去那什么苑正经。”

　　“我、我去什么苑了，你给我说清楚！”陆冲瞪大了眼睛，冲他吼道。

　　申不空耳朵被他们吵的嗡嗡响，只想把这俩人一起撵出去。

　　楚渊道：“无涯怎么了，我看他挺好的啊，比你懂事多了。”

　　陆冲气得指着他道：“你、你，门主你看，无涯都叫上了！还有，我怎么着就不懂事了？”

　　申不空一拍桌子道：“全都给我去祠堂，跪在祖师爷脚下反省，晚饭别吃了，晚课也不用上了！”

　　陆冲惊了，嚅嗫道：“门主，我、我们自从当上宗主，师父就没再这么罚过……”

　　申不空气道：“怎么，想跪两天吗。”

　　楚渊赶紧一扯他袖子道：“不想，不想！我们这就去。”

　　说罢，便强行拉着他离开了，刚一出门，陆冲就甩开他的手道：“就你知错能改，逞什么能呢！”

　　楚渊看他这欠揍样儿就想打他，但以免拆了祠堂，还是选择不理他。

　　两人像十几年前一样，端端正正地跪在祖师爷脚下的蒲团上，互相离对方远远的。

　　祠堂里光线昏暗，也不知道时辰，楚渊跪了一会儿便心里担心起来，万一顾止找不见他人，八成又要着急了，得想办法告诉他一声才行。

　　他刚动了动，陆冲就警告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起来我就告诉门主，他可是让我们互相监督的！”

　　楚渊：“……”

　　过了一会儿，门被悄悄地推开了，两人一同跪着回头看去，只见狎雪蹑手蹑脚地提着个篮子进来道：“两位宗主，我来给你们送饭了。”

　　陆冲顿时眉开眼笑，对楚渊道：“看看，看看，还是我的人贴心吧。”

　　他打开篮子一看，是两个人的饭菜，便又道：“看在你没人送饭，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份好了。”

　　楚渊朝天翻了个白眼，冷漠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陆冲“哼”了一声：“好心被当驴肝肺，不吃拉到。”

　　他端起碗，就跪着的姿势开始吃饭，狎雪劝道：“楚宗主，您多少吃点儿吧，跪一晚上得多累啊。”

　　正说话间，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暴呵，陆冲吓得一个没端稳，差点把饭盖在狎雪身上，然后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申不空猛地推开门，怒道：“谁准许给他们送饭的，你，给我出来！”

　　陆冲咳得死去活来，狎雪忙将他手中的碗抢过来，抱起篮子就跑了出去，门被砰地一声甩上了。

　　楚渊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陆冲边红着脸咳嗽边愤怒道：“你这个小人，咳咳，你是不是早知道长老会来！咳咳咳……”

　　楚渊假装不知情地东张西望，嘴角忍不住上扬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

　　两人又跪了许久，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屋内灯火昏黄，肚子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

　　陆冲捂着肚子埋怨道：“都怪你，知道长老要来也不说一声，这下好了，外面都得饿肚子。”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陆冲欣喜道：“狎雪，是你吗？”

　　他们一起看过去，顾止冷淡的俊脸出现在门缝处。

　　陆冲：“……”

　　片刻后，楚渊捧着一碗盖了番茄炒蛋、麻椒鱼片和土豆牛腩的饭，意味深长地对陆冲道：“看在你没人送饭，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份好了。”

　　陆冲刚要高冷地拒绝他，顾止淡淡地开口道：“只有一人份的。”

　　陆冲觉得自己在无相门待不下去了，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师徒二人合伙气死，并且这一天大概不远了。

　　楚渊见顾止看着自己，便眨了眨眼道：“你吃过了吗？”

　　顾止想了一下，说：“还没。”

　　楚渊小心地将麻椒鱼片拨开，夹了一块牛腩喂给他道：“那你也吃点，这牛肉炖的很好吃。”

　　顾止咀嚼了一会儿，对他微微一笑道：“是很好吃。”

　　陆冲：“……你们能不能滚到别的地方去喂饭，不给我准备饭菜还要在我面前这样真的好吗！”

　　楚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不是要举报我吗，还不准我离开蒲团，你以为我想跪着吃饭啊，神经病。”

　　顾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放柔目光看着楚渊吃饭，陆冲被他俩弄得目瞪口呆，简直怀疑顾止暗中偷偷去蜀地学了变脸。

　　“这个鸡蛋也不错，哦，你不爱吃鸡蛋，那吃一点番茄吧。”楚渊夹了块汁水四溢的番茄，顾止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张开嘴，吃下他喂过来的东西。

　　楚渊看着他道：“好吃吗？”

　　顾止点了点头，眼睛微弯。

　　陆冲简直受不了了，插嘴道：“你问他好不好吃干嘛，又不是你做的。”

　　楚渊认真解释道：“有时候食堂大婶也会失了水准的，我要确定一下我的味觉没出问题，不过‘好吃吗’又怎么碍着你了，你能不能专心跪你自己的，别打扰我们吃饭。”

　　顾止看了看他，眼神几乎将他冻成冰块，然后又热切地看向楚渊。

　　陆冲觉得自己可能现在就活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腻腻歪歪地吃完饭，顾止本想留下来陪他们，但楚渊担心夜里申不空还要来巡视，便执意将他赶走了。

　　顾止一走，空气便安静了下来，陆冲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道：“其实……我今天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只是怕你以后、无法面对琴荷。”

　　楚渊刚吃饱饭，脑子转不过来，疑惑地看向他道：“关琴荷什么事？”

　　陆冲恼怒地瞪着他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柳无涯和琴荷那档子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渊还真不知道，顿时来了兴趣，靠近他道：“哪档子事，我这人忘性大，你给我说说呗。”

　　陆冲以为他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找茬，瞟了眼窗外警告道：“少胡扯，当年师父为了这事惩罚风啸云，我俩都在场，你忘了？不过说来也是，可能风啸云在那时就对师父有积怨了，哎。”

　　他叹了口气，眼睛望着祖师爷的脚趾甲盖，像是陷入了回忆。

　　楚渊看了看他的侧脸，陆冲的长相是偏阳刚的类型，但他本身脸又挺小的，颇有点奶凶奶凶的感觉，看着很是单纯，楚渊脱口而出道：“你不怀疑是我杀了师父了？”

　　陆冲一怔，又立刻别过脸道：“我还在怀疑呢，你别太自以为是。”

　　楚渊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陆冲又扭过头瞪他，他忙回到刚才的话题道：“师父为什么要惩罚风啸云啊，你接着说。”

　　陆冲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是真的忘了而不是耍自己，便说道：“还能为什么，因为他管教不严咯，那时候柳无涯刚到气宗不久，琴荷差点儿让他给拐跑了，两人在山门门口被风啸云捉了个正着，你说师父能不生气吗，后来风啸云因为此事将柳无涯逐出了无相门，谁知道这小子也忒倔，第二年又考回来了，还是考的气宗，差点儿把风啸云气得厥过去。”

　　“噗，还有这回事儿。”楚渊笑得不行，“他和琴荷还真的在一起过啊，我以为弟子们都是说着玩儿的，琴荷看着也不像是那个……断袖啊。”

　　陆冲不屑道：“他当然不是，可柳无涯是，那小子一身歪风邪气，奈何他实力超群，支持率也高，这才被选上了宗主之位，师父和不空长老素来对琴荷疼爱有加，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楚渊睁大了眼睛：“那他们现在还在一块儿吗？”

　　陆冲斜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再说，要是他俩还在一起的话，柳无涯能来勾搭你？”

　　“他没有勾搭我！”楚渊无语道，“我昨天真的就只是不小心拿错了衣服，今儿正准备还给他，你就无理取闹来了。”

　　陆冲瞪大了眼睛道：“我无理取闹？？”

　　楚渊还指着他说八卦，不想和他吵，便赶紧道：“你方才说琴荷不是那个，那他为什么还要和柳无涯一起厮混呢？”

　　他问了这个问题，陆冲倒是仔细想了半晌，方道：“其实我虽看不惯柳无涯的作风，但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也没什么错，琴荷这么多年一直在山上，从未接触过外界，一时新鲜也是正常的，这不是他的错。”

　　楚渊着实诧异，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以为陆冲对柳无涯的深恶痛绝会恨屋及乌，但这个问题上他倒是想的通透。

　　陆冲清了清嗓子道：“不过这种事确实伤风败俗，尤其现在姓柳的的还是宗主，你以后尽量少跟他接触，免得被他带跑偏了，你不知道，这小子很能骗人的。”

　　楚渊笑了起来：“那他怎么没骗过你啊？”

　　陆冲愣了一下，又听他道：“该不会是因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吧。”

　　楚渊哈哈大笑起来，柳无涯看着像是占主动的那个，琴荷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估计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但陆冲看起来绝对不是个会被欺负的人，难怪柳无涯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冲忍不住想揍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楚渊，我警告你，你可别跟他学了那些不正经的东西！”

　　楚渊忽然想到，他看着年纪小，其实也比自己大了，他伸手捅了捅陆冲道：“喂，你都二十好几了，没想过娶媳妇儿？”

　　陆冲像是忽然安静了，咬着嘴唇不说话，楚渊坏笑道：“有没有看中的姑娘啊，找长老给你提亲去呗。”

　　陆冲推开他不规矩的手道：“得了吧，我们这行，缺一门，懂不，还想什么娶妻生子。”

　　缺一门其实是他们私底下的自嘲，修道之人，尤其是修行法术者，鳏寡孤独残，总要占一样，陆冲和楚渊一样，都是被任瀛涯收养的，他的父母在一次火灾中全数丧生，任瀛涯见他根骨奇特，便将他带了回来。

　　其实楚渊知道，他以前是有个喜欢的姑娘的，那姑娘是怀峰镇的一家小姐，家族世代学医，悬壶济世，有次上山采药的时候遇到毒蛇，不慎被咬了一口，刚好遇到了陆冲，用内力帮她逼出了蛇毒，还将她带回无相门调养。

　　后来那小姐隔三差五就来玉虚峰找陆冲，经常给他带些小玩意儿，像荷包、折扇、玉佩什么的，当时楚渊和他关系还没那么僵，经常会调侃他，偷拿他的荷包看他干着急。

　　再后来他跟陆冲闹翻了，也不常见到那小姐了，他不太记得她名字了，之依稀记得她姓孙。

　　楚渊好奇道：“以前常来找你的那个孙小姐呢，你那时候不是很喜欢她，听狎雪说做梦都叫她名字，后来怎么没下文了？”

　　陆冲看向别处，若无其事道：“哦，她啊，她跟她父亲云游四海去了，说是要弘扬孙家的医术。”

　　楚渊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问下去，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陆冲看着流泪的蜡烛，一动不动地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它化为一小滩烛泪。

　　在他心里，她应是去云游四海了，她那么爱钻研医术，治病救人，连看见受伤的小动物都要帮助它们，游离四方救治病人才最适合她。

　　他笑了一下，仿佛又看见多年前的那个春日，她被毒蛇咬伤手臂，脸色苍白，看见他后笑着跟他说了一句话：“幸好碰到你了，医人者不能自医，要不是你，我怕是要交代在这青山绿水间了。”

　　她的笑容像那天山间明媚的阳光，没多久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