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长大了吗》云浅千澜

63、问剑五

　　雷雨交加了一整夜，估计今夜无人睡得安稳，闪电将玉虚山照的如同白昼，暴雨倾盆而下。

　　清耀宫除了紫柳坞和霞映澄塘，还有个广为人知的景致，就是它最外面的宫门，堪比玉虚山山门一样高，足足三丈，从远处望去，仿佛一个冲天的小山头。

　　而在电闪雷鸣的时候，这个地方也是最容易被雷劈的。

　　如今的清耀宫已经一片野草，外面的草都半人高了，里面估计也成了蜘蛛和老鼠的家园。

　　楚渊懒得进去，用法术隔离雨水，纵身一跃，飞到了清耀门的最高处，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默默地坐上半天，因为这里大概是离天尊最近的地方，一来无人打扰，且视角广阔，颇有点一览众山小的意思；二来说不定参悟参悟着，就飞升了呢。

　　可是他刚上去便发现此地已经被人占领了，柳无涯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周身的雨水哗啦啦顺着结界流淌而下，笑嘻嘻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道：“楚兄，你来了呀。”

　　楚渊转头就想走，他短时间内都不想见到任何宗主级别的人了，今晚真是够他受的了。

　　“别走啊楚兄，我保证不问你乱七八糟的问题！”柳无涯忙道。

　　楚渊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了，一回无量宫就要面对顾止，别的地方更不能去，他只得坐下来道：“你能保证不出声吗？”

　　柳无涯为难道：“不出声有点儿难，万一我掉下去总得喊你救我不是，不过……我有酒啊！”

　　他从身后掏出一个小酒坛，隔空抛给了楚渊，楚渊揭开盖子闻了闻道：“山脚下的梨花酿，几年了，还是这个味道。”

　　柳无涯呵呵笑道：“是不是很怀念，想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个后境弟子，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也能走到你这个位置。”

　　楚渊想到他“白得”这个位置的经过，又失去了这个天上掉的馅饼，忍不住自嘲道：“像我一样有什么好，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柳无涯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说道：“楚兄，你可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是我努力的目标，我是听着你的伟大功绩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楚渊一时语塞，总觉得自己被他说得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叔，但是似乎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一件事。”柳无涯摸着下巴道，楚渊疑惑地看向他，他说，“为什么顾止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呢？”

　　楚渊呛了一口酒，咳得死去活来，柳无涯忙给他顺背，差点把他从门上拍下去。

　　楚渊挥开他的手道：“你能不能别乱用词，死心塌地是这么用的吗！”

　　柳无涯无辜道：“没错啊，看他的样子应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毫无怀疑地相信你，将你带回来，还为你当众跟陆冲翻脸，据我所知，他是你七年前带回来的，也是你唯一的徒弟，所以他对你这还不叫死心塌地那要叫什么。”

　　仔细想想他的话好像也没毛病，但楚渊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道：“反正他对我也只能说是师徒情谊。”

　　柳无涯一摊手道：“我也没说是别的感情啊。”

　　楚渊：“……”

　　楚渊中了他的圈套，一时间不想再搭理他，仰头喝了两口酒。

　　柳无涯笑嘻嘻道：“楚兄平时喜欢吃什么食物？”

　　楚渊：“……辣的。”

　　柳无涯：“太好了，我也喜欢吃辣，我们明天一起弄个辣锅吃吧。”

　　楚渊：“……好吧。”

　　柳无涯又道：“那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啊，要不要一起去藏经阁看书，或者去无妄峰捉鸟？那儿好多奇珍异宝，什么画眉啊黄莺的那都是小意思，啊，我们还可以一起下山……”

　　楚渊忍不住打断他道：“柳宗主，你是很无聊，找不到人陪吗？”

　　柳无涯羞涩一笑道：“叫我无涯就好，我不无聊啊，我只是想带你四处逛逛。”

　　楚渊只觉得脑仁疼：“我懒得动，你找弟子们陪你去吧。”

　　柳无涯眨巴眼睛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藏经阁看书，我保证不说话打扰你。”

　　楚渊心想就你这一直叭叭叭到现在，没觉得你话少到哪里去，还是顾止安静一些。

　　一想到顾止，他忽然又有点憋闷，又灌了自己几口酒。

　　天上闪电划过，雷声被隔绝在结界之外，柳无涯蓦然一惊，说道：“楚兄，你不会是……不打算留下来吧？”

　　楚渊看着脚下的一片漆□□：“确实没这个打算，我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那怎么行！”柳无涯忙道，“你天生就是修真的料，你以前驱除过多少邪祟，拯救过多少百姓啊，怎么能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楚渊微微笑了一下道：“其实在外面的这几年，我发现了一件事，修真界向来无相门独大，但其实惩恶除奸这种事，向来不是一个门派或者一个人所能做到的，不管我身在何处，只要我还是在除祟安民，都是在履行我的初心，既然如此，留不留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无涯琢磨了一番他的话，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都说人往高处走不是，无相门能给你最高的地位和称颂，我知道楚兄可能不在乎这些虚名，但同时在这里也能让你的能力得到更好的传承，这么多弟子以你为老师，向你学习道术，这是外面无论如何不能替代的。”

　　楚渊叹道：“我没什么宏图抱负，只求问心不愧罢了。”

　　柳无涯忽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那这里，难道就没有人让你问心有愧吗？”

　　楚渊沉默了，柳无涯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一样若有所思地笑着。

　　他们在清耀门上喝光了七坛梨花酿，柳无涯最后说：“如果你真的觉得走了以后不会后悔，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人，那就去向门主辞行吧，虽然我们才认识一天，不过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快到黎明的时候，雨停了，玉虚山头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遥遥地挂在两座山峰之间，像是一座七彩斑斓的桥梁。

　　楚渊踉跄着回到无量宫，阿南说顾止不在，他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他洗漱穿戴好，准备去找申不空，还没出门，顾止就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

　　“师尊，你去哪里了？”他似乎有点焦急，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怒意，走过来抓住楚渊的肩膀道，“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一夜未归？！”

　　楚渊被他抓的有点疼，顾止从来没这么对他说过话，他不禁也有点不耐烦道：“我不过出去转转，你急什么。”

　　顾止松开手，脸色乌云密布道：“我知道，你是打算离开玉虚山，你根本就不会履行自己说过的话，更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楚渊第一次被他这么无礼顶撞，登时又惊又怒：“我想不想离开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这是什么态度在跟我说话？！”

　　顾止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对他点了点头道：“我姐姐的死因你不肯告诉我，现在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你的去向，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扔掉的东西，你永远都只在意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疯话？！”楚渊简直被他气笑了，差点怀疑顾止是不是中邪了，“我把你当东西？我只在意我自己？行，很好，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可以啊，那你滚啊，别理我好了，我对你的心就当喂了狗！”

　　顾止微微颤抖地看着他，眼珠黑的吓人：“你又让我滚，五年前你就让我别再来找你，师尊，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楚渊被他眼中的痛楚给刺了一下，但他的怒火还是战胜了理智，冷冷道：“我不管你你受什么刺激了，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出去！”

　　顾止哽了一下，站着不动，好一会儿才道：“师尊，你真的要走吗？”

　　楚渊这回真被他气到了，一个字也不想说，板着脸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顾止动了一下，楚渊以为他要出去，谁知脑门一痛，啪地一声一张符纸盖在他额头上，顾止转身离开了。

　　我操！这个兔崽子！！

　　楚渊只觉得刚淹没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直冲脑门！他这辈子也没这么被羞辱过，这小子居然往他脸上贴定身咒！！他整个人气得都快冒烟了。

　　他一把将定身咒撕了下来，然后猛然意识到不对——

　　如果是定身咒的话，为什么他还能动？？这……不是定身咒！

　　他咽了口口水，心咚咚咚地开始狂跳，一寸一寸地将手里的符咒翻过来，露出了正面。

　　比普通符咒稍微浅淡一些的颜色，因摆放了几年而有点陈旧，带着淡淡的兰麝香气，上面画着复杂曲折的纹路，最后一行赫然写着一行小字：顾止，生于庚辰年十月廿一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