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清波流澜

26、见师尊不解其意

　　岑峪没等多时，便见之前为他领路的男子出现在了眼前，原来他就是褚行之。

　　褚行之冷冷道：“师尊喊你，快滚回去吧。”

　　他还没能救出秦暮海，暂时不能暴露身份，只得老实离开，临走出地牢，他忽然回想起对方清早的话，那些龌龊之语犹在耳旁。

　　岑峪不放心，与对方擦肩而过之时，手掌在他肩头一抚，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打入他经脉中。以便此人对秦暮海图谋不轨，自己立刻能察觉并加以阻拦。

　　岑峪这一举动可谓是相当明目张胆，但凡结了丹的修士都会立刻察觉，但褚行之修为低微，牢房里又十分昏暗，竟没有发觉。

　　走出洞窟时，岑峪见月挂枝头，天色已暗，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待了许久。

　　那传音弟子虽然说师尊传唤他，但这位师尊是何许人也，又身在何处，他一无所知。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抓个人来问一问，对方见他连师尊都忘了，岂不是登时便要露馅。

　　岑峪一脸发愁，缓步下山，却发现有一女子正提着一盏琉璃灯，站在那里。

　　会从这山上下来的除了自己，再无旁人，岑峪再迟钝也看得出她是在等自己。

　　岑峪放缓步速，走到她面前停下。

　　三尺锋皆是剑修，女子也不例外，那女修一袭玄衣，腰佩长剑，马尾高束，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楚岱，你上午去了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女子语气中有几分埋怨。

　　岑峪唯一熟悉的女子便是连荟霖，于是按照平时对待小师妹的方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

　　“抱歉，让你久等了。”

　　谁知他这声道歉一出，那女子杏眼圆睁，极为诧异，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撞坏脑子了？”

　　是了，楚岱性格轻狂，怎会轻易向人道歉。

　　岑峪只得转移话题道：“你找我做什么？”

　　那女子闻言，似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将手里的琉璃灯往他手中一递：“给，你要我帮忙找的东西。”

　　岑峪见那形似莲花的灯盏流光溢彩，华美非凡，心中微微一动：“不知暮海会不会喜欢……”但转念又想：“这并非我的东西，可不能收下，倘若暮海喜欢，我日后亲自为他去寻。”

　　岑峪于是道：“你拿回去吧，已经用不着了。”

　　那女子道：“用不着了？为什么用不着了？”

　　岑峪总不能说人已经死了，再好的东西也用不上了吧。

　　那女子见他不回答，轻叹了口气，将提灯的长柄往他手里一塞：“反正东西我是替你寻到了，你就当是我要送给师尊，让你代为转交好了。”

　　岑峪被她绕晕了，只听懂了灯是送给师尊的，刚好自己要去见他，送个灯盏，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岑峪顺口问了句路：“师尊现在在何处？”

　　“这个时辰应该在梧桐阁歇息着吧。”

　　半个时辰后，岑峪终于在一片绿荫环抱处寻到了梧桐阁。

　　梧桐阁清幽僻静，隔着窗纸看去，只有一点暖黄色的烛光暗示着主人尚未安寝。

　　岑峪在屋外踌躇了好一阵，才听屋内传来一把冰泉似的声音，清列中透着几分寒意：“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对方都开口了，岑峪也不好装聋作哑，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仅在桌上点了一盏油灯，蜡烛已烧了一大半。

　　一名男子坐在桌前，身穿一件雪白中衣，肩头披着玄色银纹的外衫，如墨的乌发垂散在背后，打扮懒散闲适，但神情凝重，带着倦意的双眸紧盯向岑峪。

　　岑峪略微一愣，对方竟是像极了秦暮海，不是样貌相似，而是气质相仿。

　　岑峪不敢多瞧，忙将目光收了回去，怕对方察觉出自己的身份，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那人也不言语，四周静得呼吸可闻。

　　过了半晌，那人终于率先打破沉默，缓缓开口：“你……”但仅从唇缝中吐出一个字音，便将双唇紧抿成一线，眉间也随之蹙起。

　　岑峪不擅长猜人心思，更不擅长猜陌生人的心思，瞧对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坦然道：“师尊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他不懂拐弯抹角，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让对方不用顾忌太多。

　　但被对方曲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你还在埋怨为师吗？”

　　岑峪一怔，道：“没有。”

　　“你上午突然离开宗门，音讯全无，回来了也不及时面见为师，不是置气又是什么？”

　　只是置气还不至于寻死吧？岑峪想起楚岱的死状，他割断喉管的一剑干脆利落，不见丝毫犹豫。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那人见岑峪垂眸不语，盯了他半晌，眼底掠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但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只道了句：“……你下去歇息吧。”

　　岑峪如释重负，便像平时尊敬自家师父一般，恭恭敬敬垂首施礼：“是，师尊好生歇息，弟子告退。”

　　他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但那人却像被蛰了一下，倏地抬眸，定定望向他。

　　糟糕……又忘记楚岱性子狂妄这件事了，他多半不会如此尊师重道。

　　自己显然说错了话，对方若追问两句，自己定答不上来。

　　岑峪错开视线，装作没瞧见对方的反应，转身推门离去，好在对方也没喊住他。

　　走离梧桐阁许久，岑峪还做贼似的不大自在，心道：“自己此行只为救人，可不能多耽搁，待得越久越是漏洞百出，现在又不像在乌龙玉林时有暮海替我遮掩，万一被人察觉，到时候非但救不了暮海，还免不了一场恶战。不过……这位师尊也很奇怪，等了许久，竟只为说这么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他站在原地吹着冷风，忽听远处有人喊道：“楚岱！”

　　岑峪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他，转过头见一人朝他跑来，正是方才那位女子。

　　“怎么样？灯有没有……”那女子目光下移，见岑峪手中仍提着那盏琉璃灯，后面半句自然不必问出口了。

　　岑峪彻底把这茬子事忘了，正要开口，忽而想起自己先前道歉时她诧异的神色，于是强行把即将脱口的话打了个转咽下，换成了：“你去送吧，我回地牢了。”

　　他放心不下秦暮海，况且也不想在这个满是楚岱熟人的地方乱晃。

　　“回地牢？”那女子道，“有褚师兄替你看守，你还回去做什么，你不睡觉啦？”

　　“我在地牢里也能睡。”岑峪时常被假师父责罚，睡在地牢里是常有的事，他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但落在对方耳中，那问题可就大了。

　　那女子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师弟，听我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上。”

　　也不知她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岑峪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得出她是在关心自己，对这个便宜师姐莫名有几分好感，试探性地问了问：“师姐，你知道那地牢的丛棘吗？”

　　他这话题跳跃幅度太大，那女子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才道：“哦，那是我们三尺锋独有的禁制，你是第一次见吧。”

　　岑峪点了点头。

　　那女子道：“那禁制是我们江掌门苦心钻研出来的，只用在了几个最严密的牢房上，据说里面的人纵使有通天修为也无法逃脱。”

　　“就没有破除的方法吗？”

　　那女子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劫狱？”

　　岑峪的心思被她光明正大戳穿，险些惊得心脏停跳，连忙辩解道：“我只是好奇，这么厉害的禁制会不会存在什么弱点。”

　　那女子闻言一笑：“就算有，也不会让我们寻常弟子知道，你若真的好奇，不如去问问师尊？”

　　不如去问问师尊。说得轻巧，可那不是自己真正的师尊，又哪里问得出口。

　　岑峪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或许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那女子与他的目光相触，轻咳一声道：“我去帮你问吧，刚好也要送灯。”

　　过了一炷香时间，那女子从屋里走出：“问到了，师尊说那丛棘只有掌门可以解除，但——持有长老令牌，可以让它暂时开启一炷香时间……”说到此处她神秘兮兮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岑峪，“师尊一听是你要，二话不说便将令牌借给我了。”

　　秦暮海身上的枷锁与丛棘相连，仅仅开启一柱香时间，并不足以取除锁链，对方深知这一点，才敢将此事告知他。不过，对方愿将长老令牌借给一个弟子，已经出乎了岑峪的意料。

　　岑峪掂了掂手里的令牌，若有所思，他总觉得师尊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或许与楚岱的死有什么联系。

　　那女子道：“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岑峪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那女子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我们都看得出师尊对你有多上心，或许你可以听听他的解释。”

　　岑峪掂动令牌的手一顿，泛着金属光泽的令牌稳稳当当落在掌心里，被他一把攥住。

　　岑峪略微偏头。

　　他并非真正的楚岱，不过在这里待个几日，又能替楚岱原谅谁呢？

　　即便楚岱和他师尊之间真的存在误会，这迟到的解释也已没有半点价值了。

　　“多谢师姐，我去地牢了。”活在当下的岑峪利落转身便走，决心早日救出秦暮海，解开过去的心结。

　　他不想和秦暮海之间留有任何隔阂，即便秦暮海真的欺骗了自己，他也要听对方亲口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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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误会，和这个师尊没有感情戏，主要是用副cp点醒岑峪，不然他还不懂这些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