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清波流澜

21、破除冰棺显秘密

　　他们甫入石道，便听轰鸣声响起，墙壁回转闭合。岑峪下意识看向秦暮海，神色复杂，既透着些许担忧，又流露出几分犹豫。

　　“开弓没有回头箭，倘若你师父回来，我们还有这样好的良机吗？”

　　岑峪自然明白，但继续调查下去，若发觉连桦是个罪大恶极之徒，自己以后要如何面对师父。

　　师父毕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难道真的和师父恩断义绝，甚至于大义灭亲吗？

　　这些事太过沉重，他此前还从未考虑过。

　　秦暮海看出他的心事，道：“你是流青阁的弟子，更是你太师父和越师祖的徒孙，倘若你师父当真有辱师门，你也该代替他们二人清理门户，好叫他们泉下有知，得以心安。”

　　岑峪虽是连桦的弟子，但从小由太师父抚养栽培，和太师父的感情比起连桦更加深厚。

　　秦暮海时常听他提起，这时便搬出这位太师父来劝慰他。

　　岑峪脑海里浮现出太师父和善的脸庞，心道：是了，我不可感情用事，一切等水落石出后再下决断。

　　秦暮海道：“对了，你太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师父性情温和洒脱，越师祖时常吼骂他，他却从不生气。每次我练武累了，太师父都会掏出一把饴糖，笑呵呵地递给我。后来越师祖走了，太师父身边再也没了糖，只剩下酒……”岑峪说着说着神色黯然下来，“太师父和越师祖在地下团聚，以后不会再喝酒了罢。”

　　秦暮海轻声安慰：“他们两人做伴，忧思郁结一扫而尽，定然不会了。”

　　两人越往里走，气温越低，到得后来，两人冻得面红耳赤，只得裹紧衣衫，双手摩搓取热。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石道尽头，然而四下望去，除了一座简陋的冰棺，再无别物。

　　岑峪有了前车之鉴，道：“我先过去看看。”

　　“多加小心。”秦暮海说着，见岑峪走上前，他身形瘦高，后背单薄，还不像青年人那般肩宽体壮，心下一动，快步跟了上去，“我陪你过去。”

　　岑峪冲他一笑，带着少年独有的纯净爽朗：“多谢你，但是万一有危险，我怕援救不及。”

　　秦暮海道：“我比你年长，不多照顾你也就罢了，怎能让你替我冒险。”

　　岑峪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坚持，两人一同上前查探。

　　越靠近冰棺，越觉寒气逼人，四周的墙壁和地面结了厚厚一层霜，冰棺上贴满了黄符，看不清其内的情况。

　　岑峪道：“这里为什么贴了这么多符咒，难道这里面关着什么可怖的妖邪吗？”

　　秦暮海扯下其中一张黄符，仔细看了几眼：“这是寒咒，用来维持极低的温度。”

　　岑峪见冰棺上的符咒贴得密密麻麻，严不透风，少说也有上万张，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一张一张揭下来吧？”

　　“不用，”秦暮海道，“你用我给你的剑劈开馆盖，只不过要小心一点，别砍到了里面的东西。”

　　岑峪点了点头，抽剑横劈，他记着秦暮海的嘱托，不敢加重力度，以至于落剑过轻，剑未能斩到底，反而嵌在冰中。

　　岑峪抓着剑柄向下按，但一来怕损毁剑刃，二来单侧不好发力，整柄剑卡在其中，不上不下，不由急得满头大汗。

　　秦暮海见他窘迫的模样，不觉好笑：“怎么不用灵力？”

　　岑峪为难道：“我粗手笨脚，对灵力的掌控没有那么精准，要是将整个冰棺都劈开，那就糟糕了。”

　　秦暮海笑道：“没关系，我来帮你。”走上前握住了岑峪的双手，将自身的灵力传了过去。

　　秦暮海善用弓箭，而箭里注入的灵力多少，会影响箭矢的速度。要瞄准奔跑中的猎物，注入的灵力量必须极其精准，因此与岑峪巧好相反，把控灵力正是秦暮海所擅长的。

　　灵力传到剑刃之上，登时削铁如泥，恰到好处地斩断了冰盖。

　　棺盖裂成两半，向下滑落，跌在地上。

　　岑峪赞了一声：“精妙绝伦！”

　　秦暮海微笑道：“与你那强劲的功法相比，只是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罢了。”

　　两人探头向棺内张望。

　　岑峪见到躺在其中的那人的面容，不由浑身一震，惊疑交加：“师父？”

　　那冰棺中躺着的人赫然竟是岑峪的师父连桦。

　　岑峪万料不到师父会在此处，秦暮海却好像早已猜到，没有半点诧异之色。

　　秦暮海道：“如此看来，我的猜想竟是印证了。”

　　岑峪眉头紧锁，手足无措，想将师父扶起，又怕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呆愣在原地，凝望着连桦，心焦如焚。

　　秦暮海右手搭在他肩头，安慰道：“关心则乱，你师父呼吸虽然微弱，但气息平稳，尚无性命之虞，你这般冒冒失失的，反而会害了他。”

　　“不错，”岑峪渐渐冷静下来，“秦兄，还好有你在。”

　　秦暮海微微一笑：“你我二人何须这么客气，这些天我们时时待在一处，早已情同手足，你唤我暮海便好了。”

　　“暮海。”岑峪从善如流，直截了当地唤他姓名，反倒是秦暮海愣了一愣，过得半晌才道：“那，阿峪，我叫你阿峪好不好？”

　　“当然好了，”岑峪笑道，“暮海，你快帮我看看，要怎么才能救我师父？”

　　秦暮海是乌龙玉林弟子，即便不是丹修，在周围人的耳濡目染下，也对药理知识略知一二。

　　他走上前，察看连桦的情况。

　　连桦脸色煞白，眉梢和鬓角都结了霜，秦暮海搭上他的手腕，只觉脉搏微弱，似有若无。

　　“这里不是医治的地方，我们先将他背回房再说。”

　　岑峪点了点头，两人原路返回。

　　离开丹药房，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恍惚似在梦中。

　　秦暮海嘱托岑峪打来温水，将连桦泡在其中。起初连桦一入浴桶，水温骤降，表面立时结起一层薄冰，换过几次水后，水温降得慢了，连桦面色也逐渐红润。

　　秦暮海道：“你师父并无大碍，只是冻在这冰棺中久了，须得好好调养身子。”

　　岑峪道：“多谢你了，只是师……那人为何将我师父关在冰棺中。”

　　“对方将他封在这冰棺中，多半不是为了害他，而是要保全他性命。”

　　岑峪摇了摇头：“我不明白，难道被封在冰棺里好自在么？”

　　秦暮海笑道：“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倘若你师父清醒着，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当然会想法子逃出，而他也得每日为你师父送饭，时间久了定会引得你们生疑。要永绝后患，唯有斩草除根，他不愿如此才选了这种复杂的法子。”

　　“他不愿意杀我师父，又是什么缘故，莫非是良心发现么？”

　　秦暮海见他心思单纯，不将对方往坏处想，便不说自己那些残酷的猜想，只道：“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他们本人清楚。”

　　既然要问本人，至少要令连桦苏醒。秦暮海想起自己那时气息奄奄，危在旦夕，仍被岑峪救得活转过来，这并非只是输送灵力的功效，遂问：“你先前施救我，用了什么法子？”

　　之前在山崖下的弟子房里，岑峪已将情况大致说与秦暮海听，但时间匆忙，他又不擅表述，其中漏去了诸多细节。秦暮海现今再次提起，他才将那些细节说得明晰了。

　　“……那是优钵罗花炼制而成的丹药，可惜已经没有了。”岑峪话至末尾道。

　　“优钵罗花？”秦暮海惊讶不已，“那可是稀世罕见的药材，连我们乌龙玉林也仅仅只有两株，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太师父亲手栽种的，就种在我们流青阁山崖之上，它很稀有吗？”

　　“这……它本身只是寻常雪莲花，不过要想具备起死回生的奇效，须得日日以冥河水浇灌，直至开花。舀来一瓢冥河水已十分难得，要每日用其浇灌更是形同天方夜谭，因而如此罕见。”

　　“冥河？是镇压千万邪灵的那个冥河吗？我听师父说过，冥河水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而世人争相掠夺的《冥河心法》便是云家老祖研究冥河写成的。”

　　秦暮海道：“不错，修炼冥河心法得到的灵力极为精纯，本来资质不好的人，只要修炼冥河心法，也会脱胎换骨，成为天纵奇才。”

　　两人谈到此处，各有所思，一同沉默下去。

　　“不说这个了，”秦暮海道，“救你师父要紧。”

　　他们两人一个采药，一个炼丹，忙碌了一夜才炼成了两颗，他们喂连桦服下一枚，剩下的一枚掰作两半，两人各服半颗。

　　忙碌过后，岑峪倚靠木床，席地而坐，秦暮海是名门子弟，但见岑峪如此，也不拘小节，走到他身旁大喇喇坐下。

　　岑峪向旁侧望去，见秦暮海不知何时蹭上了灰尘，一道黑印在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分外醒目。

　　他想也未想，抬手去抚，指尖刚一碰触到秦暮海，对方便闪电般避开。

　　两人目光相交，皆是一怔。

　　岑峪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太冒昧了。”

　　秦暮海也立即道：“是我大惊小怪了，你莫往心里去。”

　　两人互相低着头道歉，正如在山崖下的弟子房中一般，不由一同轻笑出声。

　　过了片刻，笑声方止。

　　秦暮海手臂搭在膝盖上，支着脸颊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实话实说。”

　　“什么话？”岑峪道，“我保证据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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