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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始不知终 ...


  •   陈皮终究还是忍不住杀了那几个总是和他过不去的小孩。

      月光清清冷冷的照进破庙,映出陈皮满身血污的形象,他口中不断喃喃说书人意境到时无意间所说的话——“李逵生性刚猛,有谁不服,便跳起来将他杀了,真是快哉,快哉啊!”

      直到夜晚悄无声息流逝,东方发白,陈皮的眼神愈发狠厉,口中依旧喃喃:“谁不服,杀了,快哉……”

      也还好是在这荒废的小村之中没甚么人,不然任谁见了他怕是多以为这孩子发了什么大病因此疯疯癫癫的。

      天已明亮,陈皮握紧了九爪钩爪鞭提将出了庙门。

      他想,他已杀了那些小孩,必然有人会来复仇。想到这儿,说丝毫不畏惧,断然是自欺欺人。

      陈皮其时不过十岁出头,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他自幼孤苦飘零受尽欺凌,便养成了阴鸷孤僻的性子。
      幼时没甚本事,只一把匕首把玩的好,后为捉螃蟹练好了九爪钩,这两利器在他手中便如同玩具般挥收自如,杀人夺命,于其易如反掌。

      他本没那胆子杀人,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可积压的越久,爆发的也便更大。

      第一次他杀了那些欺辱到他的其他孩童,下一次他便可以杀了刻意压价的买蟹人,再接下去,他可以将整个村子屠杀了。

      陈皮闪过一个念头——与其被他们杀,不如先去将他们尽数杀了。

      不过现下是白昼天儿,目标明显确实不适宜赶回去,只好暂时动身先进了离村不远的林子中,想摘些野果之类吃吃。

      林中叶子随微风拂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儿,陈皮越往深处去越觉奇怪。

      他是花签子的本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已然觉出这附近有人匿于林中。他只道是那些人寻仇来了,冷哼一声寻着气息便往密集处赶。

      一浑厚无比的声儿响起:“二月红,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们!”

      另一个尖锐极了的男声,嘶哑笑起来附和道:“哈哈哈哈,二月红,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陈皮拧眉搔挠了几下耳朵,对这声儿厌恶至极。

      他本不是个好管事的主,可偏是胆大的孩子心性,好奇心甚重。遂蹑手蹑脚地走近嘈杂声聚集的地儿。

      陈皮身板小,藏身容易。况且这众多人似乎专心于对付二月红,未能察觉附近多出一人来。

      陈皮探头露出一只眼窥视,只见四五名大汉将二月红围将起来,各人手持长刀铁棒等物,气势汹汹。

      他的目光定格于一骨瘦如柴,形如一根竹竿般的人,与周围粗壮汉子同框极为格格不入。

      竹竿子没有参与进去发挥本事,想来应当是这些人的头头,那几声尖锐难听的音,陈皮算是记得牢牢的了。

      “看来...那人死定了啊....”陈皮如是想着,目光却从未移开二月红面容,“怎么这男子...生的比姑娘姐姐们都好看呢...?”

      眼见得竹竿子已然纵起,其他粗壮汉子也便都随着动身欺近二月红。陈皮见状没能忍住只当个看官,将手中匕首打了个转儿,一挥手便如使细小暗器般飞驰向竹竿子射去。

      竹竿子听见了这声儿一下子做出了反应,侧身躲开。他这一避却是害惨了后边儿人。

      那后边的还未做出反应,匕首已深插入他心口处,只留了匕首柄在外头,他竟是连嘶喊疼痛的声也未能发出便已缓缓倒地,这速度之快力道之狠真真是与他幼童身体大为不符。

      陈皮自小天赋异禀,只消对方一个动作,接下来的多能看穿。他见着竹竿足尖点地,准备使力的模样便知道了竹竿子想躲开。只一瞬,陈皮便全想好了其后所将发生的。

      在他们尚在受这一幕之时,陈皮已挡在了二月红身前,誓要保护的样子。

      大汉倒地后,其余的粗壮汉子哇呀呀呀的寻上了陈皮,气势可谓磅礴。

      二月红一旁微蹙起眉头,暗道这小小孩童当真是心狠手辣,给人家一刀致命。他知这孩子虽打得了一人,但若被围攻却绝不是对手。念到此处,赶忙拉住已提起九爪钩还准备上前打斗的陈皮,将其拉退到一旁,随后自己直接迈了出去,孤军以战。

      陈皮踏前一步正准备挥起九爪钩,却发现二月红根本不需他帮助,只挥臂纵跃之间,颗颗□□射出击向竹竿儿等人的面门,不过半盏茶功夫,无论是粗壮的野汉子与轻敏的瘦高个儿皆倒地哀嚎。

      二月红没伤了他们性命。

      陈皮早已看得痴了,他没想到,这顶着白净脸蛋与衣着翩翩的公子爷竟也不可小觑。一直以为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样一看,方才一股脑帮他反倒多余。

      他拿紧了九爪钩,不知面前男子是敌是友,仰头散出警惕目光,如炬般盯往二月红,想将他看穿。

      二月红看得出这陈皮身手极好,机灵聪敏,单手轻提下摆向他走近,到了陈皮面前打量一番这杀人如麻的孩子,开口询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怎出现在荒林中。你这耍匕首的功夫,又为何人所授?”

      陈皮听他声音温润如玉,如清泉淌过石头泠泠作响,心生喜欢亲近之感。

      他仰起脖子对上二月红似水眼眸,傲然道:“我叫陈皮,无父无母,从来都是一个人。这匕首就是平日里玩玩儿,难道玩也需别人教的吗?”

      二月红被他一噎,不知如何再接话,微抿唇无奈笑起,浅浅的酒窝显露出来。

      他自包中取出了两锭银子递给陈皮,要他离开这地方,免得竹竿子等人伤好后对他复仇。

      陈皮注视着银两没有伸手接,皱起眉有些奇怪地问道:“既然怕他们会复仇,为什么不杀了啊?”

      讲说之间已缓缓走近倒地几人,寻到方才被他一匕首刺死的人,右手握上匕首柄硬生生拔出。

      呲拉一声,这死人的皮肉皆随这一声外翻出来,血肉模糊,恶心至极。

      然而陈皮对这情况却无多大反应,折腾了大半上午,只一阵饿感袭来。但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间也找不着野果子。他见匕首上沾满了血,便抬起匕首至嘴边舔舐一口。

      以往陈皮捉不到螃蟹还被打的满身伤口,渗血不止的时候,他便以血为食填充肚子。长久如此,他只觉血液是个特殊些的食物。

      这动作与他阴冷的眼神配合起来,不由得让二月红脊背一寒。两道浅眉柠到眉心,念及他无父无母,却也怪不得他。

      二月红心中对这孩童的天赋很是珍惜,轻抿了下唇,竟不自觉揉上陈皮乱糟糟的头发:“做我徒弟,我倾尽所能教你,好吗?”

      陈皮见二月红的手伸向他,本准备顺势一刀子刺去。

      可抬眸看去,他感受不到一丝杀气,只有绕指柔情,萦绕于心。十余年来孤苦无依,忽被二月红温柔以待,鼻尖一酸怔怔地点了点头。

      二月红伸手去取陈皮手中匕首,陈皮握紧了偏是不松。他扭头盯向陈皮眼神相对,陈皮一撇头见着二月红看向自己,一低头放开了手垂在身侧。

      二月红轻笑一声,觉着这孩子不杀人时倒挺乖巧可爱。陈皮的匕首被收进了二月红手里,但陈皮总还去瞄上几眼,想他还回来。

      二月红拉上陈皮小手带回长沙,一路上陈皮还算是唯唯诺诺听话的紧,他心中确实挺喜欢这孩子。

      进了长沙后便带他去换衣裳,陈皮扭捏着不愿二月红动他身子却也只能被二月红一瞪后乖巧站住任他动作。

      陈皮是打心底里敬二月红。

      陈皮这一路过来,听人们都喊二月红做二爷,人人一副恭敬的模样。他看到二月红对他们微微一笑轻点头。

      外界传,九门二爷温文尔雅谈吐有礼,有名的谦谦君子。

      陈皮穿好了衣,时常抬抬臂时常耸耸肩,一副我实在穿不惯的表情看着师父。二月红瞥眼只做没看见,陈皮也不好吱声儿。

      两人一并进了祠堂。陈皮懂得他们大户人家就是破规矩多,屈膝一跪跪在软垫上。

      二月红同跪于陈皮一旁,虔诚望向祖宗牌位,说着一大段话。

      陈皮没注意听二月红在讲些什么,他想到遇上的那些人,想到红府的富丽堂皇,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二月红讲完了那些话,俯身叩拜,陈皮正失神,迷茫的赶紧伏下身子。

      也是后来,陈皮才知道那软垫应该是师父跪的。

      叩拜完也算是将陈皮正式收入了门,二月红吩咐下人整理出他隔壁的一间房出来,方便照顾到陈皮。

      陈皮一路上双唇紧闭未多言语,大半时间心不在焉的失神想些什么,二月红于祠堂时已看出,只道他还未适应下来便再无多加猜想。

      陈皮迷惘地跟随了二月红,但他还记得,他身上背着许多人命。

      二月红这时仍未知道,他收的徒弟仅有十岁却已杀伐无数,又或许他早已知道,却又假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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