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锦》微微安影

9、第九章 子夜四時歌（1）

　　在上海的日子，我竟然过得出奇平静。给清苒打电话，买巧克力口味的可爱多坐在外滩上，看来来往往的情侣，甜蜜的亲吻或者拥抱。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龚宇凡的存在，那么我是不是还会是当初大学里，那个简单而安静的女孩，过着自己平凡的日子，生活中有父母和朋友。学习，工作依旧是我生命的主题。这些日子我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龚宇凡，已经结束的故事，沉湎其中，只能徒增伤感。
　　七月末的上海，焦灼的气息熏染了整个城市。梧桐长势正好，浓荫四壁，树梢末端，静静垂挂着黑融融的毛球，知了的嘶鸣不知从哪个树缝中长传之下，水泥地上斑斑图案编织得煞是好看。我戴着一定白色草编遮阳帽，着荷藕色短衫，沿街徐行。
　　在外滩处卖饮料的摊位停下。人不多，我打算买一个冰激凌。
　　“苏瑾妍小姐？”寻声，目光相触。陆伟恒一袭橙黄色T恤衫，衬托着白皙光洁的皮肤，灰色鸭舌帽下，眉目分敛，炯炯有神。他嘴角微挂着一丝讶异，笑意犹存，“这么巧，你怎么会在上海？”
　　我霎时间语塞，竟愣在那里，忘记回答。晃过神，陆伟恒将一瓶冰镇可乐塞到我手里，声音干净而分明：“走吧，我请你喝饮料。”
　　我们坐在一处安静的庇荫台阶上。黄浦江面微风习习，我轻仰起脸，让风从脖颈处钻入身体，斜目，陆伟恒一直很安静，时而仰头喝可乐，喉处一动一动，汗水密密渗透，翳在鼻尖。其实，这样的陆伟恒我真是认不出。难得见到他穿便装的打扮，宛然是一副干净大学生的模样，丝毫不见商场气息。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一个人到上海来散心？”他侧目，笑着问。
　　我脸上一讪：“没什么……心情不好……你怎么来这儿？”
　　他盯着我，突然笑起来：“苏小姐，难道上海只准你一个人来吗？我也是来度假的。”
　　我一脸狐疑，笑道：“只是陆总您这副打扮，实在是让我为之一惊，您这是微服私访？”
　　“谈不上，有时候在公司里呆久了，难免让人烦躁。”突然，他眼睛一亮，“怎么样，晚上去逛城隍庙？”
　　我“哼哼”了两声，我一直以为，陆伟恒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你叫我瑾妍吧，这样喊着方便。”
　　这些天我仿佛觉得自己真的重新回到没有龚宇凡的日子，和陆伟恒一起游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有时我真的怀疑，眼前的陆伟恒是否才是他真实的个性，无拘无束，轻松而简单。他同我一起在小摊上吃着各色麻辣烫，肉串，廉价的小吃，和冰激凌。买四个火饺，一碗清汤小馄饨，撒上胡椒，他吃的津津有味。

　　夜间上海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城市，繁华的让人觉得脆弱。五色斑斓的灯光找的我有些昏眩，人头攒动，城隍庙里华灯灼灼，各色小吃游离出香味勾引着路边的游客。耳边笙歌四起，仿佛每走一步，都会因为恍惚而踏入另一个空间。
　　“瑾妍，以前在纽约的时候，我就经常一个人走在唐人街上想象上海的样子，我想，那里一定也有着如此繁华的景色，而且到处听到的都是中文。”他咧嘴一笑，眼里满是透彻干净的欣喜。
　　我不语，抿嘴笑了一下。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只不过当时走在我身边的是龚宇凡，一个会在街上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要走丢的男人。只是现在，他又在哪里，我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袋中的手机，他会不会打过电话或者发过短信来呢？我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五年了，龚宇凡在我生命中出现了五年，这五年中，我似乎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这么害怕，因为他一下子离我这么遥远。
　　“喂！”陆伟恒在我眼前晃晃手，“你又在想什么？总是神游。”
　　我冲他低笑了一声，道：“我不习惯这样繁华的环境，越是吵闹，越是孤单。”
　　他突然安静下来，伸手拍拍我的脑袋，神色凝重：“有我在，你还感到孤单？”
　　我惊愕的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心跳得厉害，脑中竟是翻江倒海般，无法宁静。要不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我几乎要忘记，时间的存在。
　　他晃过神，眉头皱了一下，接听：“我过几天再回去，最近的事情你全权安排一下好了。”
　　我缓步向前走，方才的话犹在耳边“有我在，你还感到孤单？”这样的话听宇凡说过很多，而如今的我们，不是依然走到了这样的一步。
　　陆伟恒追上来：“你这样不怕走丢吗？我险些找不到你。”
　　我“噗嗤”一笑：“我们本来就都是独自而来，哪有走丢这种说法？”
　　我们相伴走在街上，街灯一闪一闪在他的脸上织起明暗错落的图案。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曾经在美国的种种趣闻。我颔首微笑。宾馆前停下，陆伟恒盯着我，他俯下身，兀自靠近，轻轻地环过我的肩，这一连串动作甚至只在一瞬间完成，声音有些凝重而温柔：“瑾妍，搞不好，有一天我会爱上你。”
　　我一笑，心里瞬间有些堵塞，安静地靠在他的肩上，陆伟恒的身上有种和龚宇凡不一样的味道，干净而伴着一丝成熟。
　　我刚欲开口，突然，我觉得身子被猛地拉回，手臂被拽的生疼，回过头，眼泪在瞬间汹涌而出。是他！我几乎脱口喊出。
　　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双眸，此刻充斥着一股愤怒甚至是绝望。是他，我无数次的勾勒过龚宇凡来上海的画面，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景。我的手臂被他紧紧抓住，他的体温从那有力的指尖一丝丝传入我的身体。
　　“是因为这样吗？这就是你所谓的谎言？”宇凡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狠狠盯住我的双眼，眼神没有一丝犹豫，“我在问你话！”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向冷静的苏瑾妍，竟然在此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缓慢地吐出三个字：“你放手。”
　　眼泪从眼角滑落。

　　回到宾馆，龚宇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我听得到他的喘气声，我看着那张我爱了五年的脸，依旧干净，只是神色中充满了一股倦意。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倒了杯茶，递过去。
　　“这不是重点。”他一仰头，将杯中的凉水喝尽，依旧凝视着我。这样的目光，让我心疼。我避开，坐在床沿，心里硬生生地疼痛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龚宇凡一直是个阳光但又有些倔强的孩子，会在我难过时逗我开心，在他的心里似乎忧愁永远只是我的专利，而他的任务就是不断地告诉我，生活永远充满希望。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重点是什么。”我淡淡地直视着他，“你去北京出差，是为了陪可嘉，你告诉我没有遇到可嘉，但是清苒却明明确确看到你们在一起，我问你时，你的回答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她，是吧。”我顿了顿，他的脸色黯淡下来，神情有些慌张和痛苦，“后来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和她去医院，你不用告诉我为什么，因为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告诉我，你在加班。”
　　宇凡怔怔的望着我，眉目清秀俊朗。我突然想起从前，他对我说过的话，心底刮过一阵风。
　　“你说过，两个人之间如果要用谎言来支撑，那么离他们关系崩溃也就不远了。”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害怕它由于伤心而颤抖。
　　宇凡突然站起来，紧紧搂住我，熟悉的气息在周身环绕：“瑾妍，你爱着我，对不对？”我感觉他的目光炯炯如阳光直射入我的内心，让我无处躲避。我低下头，不语。难道这五年的感情会在这几天内就分崩离析吗？我在心底淡淡地纠缠着。
　　转头，窗外的流光溢彩从帘缝中透入。
　　宇凡轻笑了一下，垂首，蓦然，他冰凉的唇覆盖住我的嘴角，辗转反侧。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下了咒语，竟怔怔地立在那里。阖目，世界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