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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金陵佳丽地(3) ...

  •   林可嘉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往复辗转,竟然去了同一所大学,在重庆。她念外语,我读中文。双方父母都不胜惊喜,直夸我们“有缘”,说是“难得两个朋友还能在没商量的情况下考在了一起。”
      而其间我们见面的机会确实不多。宿舍楼离得很远,她被分在南区,而我在北区。校园很大,刚来学校时,她每天骑一辆新买的捷安特在路上晃荡十分钟才能到南区路口,然后一个电话,喊我一起去洗澡。“哎,有没觉得我最近瘦了?”“没感觉,你在减肥?”“废话啊,你个死女人!”一阵嬉笑怒骂,一边秘密讨论一边忍不住咕咕作笑,或者拿别人开涮“你看那个人,好terrible啊!”“声音这么大,你找死啊,她会听到的。”“切,我才不怕,听到又怎样?”
      双十年龄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在一起时彼此无间,但是我们很少插足涉入对方的生活,也不喜朝夕相处,常常是时间久了一个电话,聊以解乏,或者絮叨几句近日的琐碎之事。
      “瑾妍,我们系有个男生,长得很像陆天玮。”可嘉一脸惊喜。
      “是吗,”我笑,“怎么,你旧情复发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我爸妈不同意我在大学谈恋爱”她一扭头,没理我。
      “呵呵,这种事情是自己能控制的吗?再说,天高皇帝远。”我斜眼瞥了她一下,“何况你从高中起就不安分。”
      陆天玮是可嘉高中时喜欢的男生,形象拉风,办事洒脱,在年级里也是颇有名气。可嘉只暗自喜欢,去篮球场看他打球,或者是偶然遇到时激动地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不厌其烦。我记得那时候常看到可嘉在篮球场边,穿洗得有些旧的牛仔裤,略显紧身的黑色外套,她将长发高高束起,辫结处用一个黑色皮筋紧紧禁锢住。可嘉将双手重叠,搭在球场外的栏杆上,下巴抵住手腕,看得很是认真,目光却紧随着一个人的身影。
      只是我从没有想过,身后同样不乏追求者的林可嘉心里原来一直藏匿着这样一个人物,即使是长时间的杳无音讯,陆天玮的名字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力量。
      这样的林可嘉让我惊讶。

      大一的时候我很是清闲,中文系的课程并不很紧,我从图书馆借来大本的名著小说,蜗居在宿舍里成日看书,用清苒的话说就是“待字闺中”。而我遇到龚宇凡完全是个不小的意外。由于一场辩论赛。
      当日已经接近年末,十二月的重庆气候寒冷,空气里阴阴的湿冷钻进骨缝。文学院和建筑学院的友谊赛定在当天下午。
      我到场时比赛已经接近开始,我套着一身鼓鼓的绛红色羽绒服,在二教楼兜了整整一圈才才找到比赛地点,2216。推门进去,观众来的不少,人语嘈杂。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过来,当然也包括了坐在正方席上的龚宇凡。
      “苏瑾妍,怎么才来,都快开始了!就缺你。”
      “不好意思,迷路了。”我朝大家点了下头,迅速将资料,纸片和笔拿出来散乱地摆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做一辩呈词。
      整场比赛打得很顺手,我用一场流利的脱稿呈词和滔滔不绝的自由答辩将正常友谊赛的气氛推动的不紧不慢。结束时学姐冲我笑着说:“气势很好,尤其是你的一辩。”
      “今天你们的表现真的很出色,文学院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皮肤很白,个头不过一米七五左右,他伸出手,友好的朝我微笑。
      我有些惶惶,但是很快镇定下来,从容的伸出手:“谢谢,你们也是。”
      “很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哪里人?我觉得你的口音很熟悉,是江苏的吧。”
      我一笑,这样的把戏很蹩脚。
      “江苏南通。”我答。
      “难怪,”他“哦”了一声,“我们是老乡,我也是南通的。”
      后来我知道他叫龚宇凡,建筑系一年级。

      我打电话给林可嘉:“可嘉,今天认识了个老乡,在建筑系,很难得,这么远还能偶然碰到。”
      “叫龚宇凡?”可嘉的语气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惊讶的意味。
      “原来你们认识。”
      “也是其他几个老乡介绍的,见过他,长得倒是很斯文。”
      “也就是说个性很露骨?”我笑语道。
      “哎……你以后慢慢了解吧。还是蛮有意思的一个人。你们很熟?”
      我顿了顿:“唔,也就一面之缘罢了。”
      可嘉忽然记起什么事,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对了,那个长的像陆天玮的人,我和你提过的,记得吗?”
      我诺了一声。
      “我们在一个部门,外联部,还互相留了手机号,你说我要不要发短信给他。”
      我乐了,低笑道:“你不是说,没什么想法?”
      可嘉啐了我一声:“你去死,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以后我找你当参谋,听到没有?”
      我故意揶揄她:“什么参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经验。”
      可嘉故作生气状:“你没良心啊,不管我是吧!”
      我笑道:“大姐,我还有两篇读书报告要写呢,五千字。”
      挂了电话,我盯着手机,怔怔发呆,突然觉得安静的岁月让我自己有些麻木,譬如当看到林可嘉花开花落的,涛走云飞一般的日子竟有些心生羡慕。我自小乖巧听话,努力学习,穿朴素而简单的连衣裙,周末上补习班,从不调皮捣蛋,每天将整齐的作业本放在课桌右角,安静地晨读,在走廊里遇到老师会用清脆的声音向老师问好。有时听可嘉风风火火地谈论某某男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或者不切适宜的表白,我常是淡然笑一下,在电话一头以一种很镇定的语气告诉她该如何让如何。这样的日子貌似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默契和习惯。
      我晃过思绪,略略欠了欠身子,书桌上的台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晕色。阳台外有飞机轰鸣而过的声音,玻璃上晕着一层水珠,被零星的光色染黄,煞是好看。
      手机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简单的寥寥几语:“你好,感觉你睡得很晚。”署名是“龚宇凡”。

      林可嘉的进度超出我的想象,她将可喜的进程一一陈述给我,至于宋泽熙,我只见过一面,是在某天晚自习后,可嘉发来一条短信:“瑾妍,到2416来,我们外联部今天例会,记住说你是来找我的啊。”
      我暗自发笑了一会儿,确实像是林可嘉的作风,喜欢玩这样蹩脚的小把戏。我依照她所说,假装做若无其事地找人,一眼便看到了倚身坐在桌角的宋泽熙,眉目分明,面相俊朗,鼻梁高挺,双目炯炯。
      我朝在一旁拼命使着眼色的林可嘉挥挥手,她匆匆赶出教室,眼角禁不住偷偷撇向宋泽熙,不语,只是一脸按耐不住的喜色。
      我诺诺地笑道:“一般。”
      林可嘉狠狠推了我一把:“什么一般,你的眼光这么高干嘛?”
      我将双手一摊:“得了,您尽兴,我拭目以待。”

      冬日,校园里的花色早已开败,万点丛中唯一一点色彩便是披离的衰黄,小山坡上高耸的八角凉亭里常有情侣在窃窃私语,温婉缠绵。荷塘边围一排杨柳和疏竹。风过,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有时会遇见龚宇凡,我们相视一笑,简单地打个招呼,然后继续赶路。和龚宇凡说过的话很少,常是在短信上聊上一些,倒是林可嘉似乎同他联系甚密。
      期末,我成日捧着《现代汉语》和《文学概论》躲在宿舍或者找图书馆一处安静的位置做好,冷气“嗖嗖”的钻进我的脖子里,我将下巴欠进厚厚的紫色围巾当中,呵气暖着冻红的手指。笔滞留在手上,写字感觉像棉花似的,软绵绵。
      龚宇凡的短信就在这时蓦然闯来:
      “你怎么回去?坐火车还是飞机?”
      我艰难地摆弄着麻木的手指,艰涩地摁着机键:“火车,12号。”
      他回的很快:“一起吧,我也是12号。”

      阳光慵懒单薄照着拥挤的站台。车站都是回家的学生,大包的行李箱,我将一只红灰相间的双肩包背在肩上,龚宇凡的行李不多,他时不时拉过我的行李,回头瞥一眼我,突然一笑:“你是不是没出过远门啊,怎么这副表情?”
      我亦“扑哧”:“什么表情?”
      他伸手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脚步突然加速,一阵小步快跑,带着我跟上流动的人群。找车厢,我耷拉的站在一边,有些倦意,看他忙忙碌碌将行李堆到座位上方,然后从背包中取出洗的清亮的苹果:“吃苹果?”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稀薄的阳光刚好洒在侧脸和围巾上,我摇头,伸手翻出一本未读完的《我的前半生》泛黄的书页间微微飘散着细尘,指尖翻动发出细碎的脆响声。
      “这么旧的书,从哪儿弄来的?”龚宇凡撇头,饶有兴趣地望了我一眼。
      “图书馆淘宝的产物,看过没?”
      他笑着摇头:“政治色彩很重。”
      我不语,火车出站,耳侧一阵轰隆隆的响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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