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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1) ...

  •   当我满怀着生活不过是在急转的路口,出现了一点偏差,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不过是在这种偏差下开始扮演一个更加复杂的角色时,才发现,始终站在原地不愿意向前走的人只有我而已,他们已经义无反顾地被命运指引到了另一个世界中,从此,是物是人非。

      清苒没有回来,不见踪影。
      屋里很冷,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开暖气,将头深深埋在手臂间,身子蜷缩得很紧,这样可以暖和一点。手机闪着幽暗而暧昧的光,我不敢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她。
      我想起大一那年冬天也是这种冷,像冰刺一样渗透进血骨的感觉。睡在清苒寝室里,她把两层被子裹得紧紧,将羽绒边子嵌进去,我们挨得很近,手臂枕在头下,躲在被子里讲话,细弱蚊蝇,“咕咕”笑个不停,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讲龚宇凡,讲林可嘉和宋泽熙。
      被子里很黑,我们被蒙得有点透不过气,掀起一个被角,露一道光色直直射进来,那晚月色倒是宜人,只有声音被翁得沉厚,一字一句需要细细分辨,她的声音被晕得好听,像是翳上了一层膜,变得深沉浑厚起来,夹着一点细细的回声。我一伸手,碰到她的脸,我想象着中学那会儿在草稿纸上画的她的眼睛,弯弯向下垂着,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眼角处添上几笔褶皱,被她训的半死,然后又是一乐。“死丫头,别在那里半夜阴森森地笑个不停!”清苒嗔怪。我也不理她,心里已经睡意缠绵。
      半夜里听见细细的钥匙转动的声音,应该是清苒回来了。她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冷漠,忧伤,种种神色交杂,没有说话。我的心狠狠抽搐起来,像被硬生生地刺进了图钉一样。
      一系列的动作几乎都是在放映着无声电影,我坐在沙发上,沉默看她进进出出。
      短发长了不少,遮住了耳朵,耳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扁平的紫罗兰花色,吊着一个小月牙链子,像螺丝钮一样繁复旋转交缠的花纹,荡漾在微微卷起的发窝间,简直有点看不见,只要身子动动,浓密的发就遮住半张侧脸,描出精致的线条。
      清苒沉默如斯。拖出一个暗红色皮箱,手把处有点脱落,她皱了下眉,左手轻轻扭动,将两个软把柄纠缠在一起。我一惊,慌张地奔过去,一把抓住箱子,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干嘛?”
      我以为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譬如误会之类种种词语在我脑海里翻腾了好久。
      清苒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扫了我一眼,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神居然可以这么冷漠:“我没有你那么大方,也没有你那么无私,更没有你那些作家思想,真的。”她把“真的“两个字说的很随意,像是发自心底的一场叹息,游离出来。
      在清苒面前,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隐瞒什么,或者假装什么,这似乎已经是这些岁月流转的时光里,我们之间形成的默契。
      我鼓足勇气,让心平静下来,像把一块石头扔进湖底:“可不可以听我说理由?”
      “谨妍,你以为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有这么多理由吗?如果有,那么今天站在那里,告诉大家要和龚宇凡订婚的人,就不是林可嘉了。我告诉你,没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让你写。”她松开手,日光灯微闪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看不清她的脸和表情,只觉得眼前模糊着一层膜,像是浴室里蒙上水汽的镜子。
      “清苒,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开始拖出了哭腔,颤抖起来,但是眼角却只有青涩的疼痛,冻住了一样。
      她突然抡起手臂,“啪“得一声,狠狠地甩了我一个耳光,像抽在心里一样,脸上冰冻的皮肤火辣辣刺痛。我能感觉到抬起手的瞬间,她心底纠缠的犹豫,就像当初我打了龚宇凡一个耳光的时候一样,自己心里也如鞭子抽一样疼起来。
      她满眼覆霜,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她冲我吼道:“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装得这么无辜和委屈!顾翳风喜欢你其实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还想骗我多久!”
      我猛得像被石头砸一样,愣愣地站在那里,无言以对,任凭我怎么在脑海中搜索着一切词语,都是徒劳。我记得以前清苒和宇凡总是说我喜欢贫嘴,“用一些天花乱坠的词语”掩盖心虚,当时我还特别不服气,说那是“职业病”,龚宇凡一笑,很不屑地说:“你哪天脑袋死机,说不出话就好了,看你怎么贫嘴!”。
      我紧紧抓住清苒的手臂,近乎是一种绝望的力量,挤出几个字:“清苒,我没有……”
      她一把甩开,转身走进房间,泪眼滂沱地丢下一句:“苏谨妍,这是你欠我的!”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我好像听见门后清苒抽泣的声音,从喉咙底挤出又压制住,沉沉地鞭子一样抽着我的心。
      我一头栽倒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清苒说过的话和她冷冷的表情,嗓子火烧一样,很疼,哭声沙哑地像鬼叫似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只是觉得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涌,流进脖根处,冰凉冰凉。
      夜里似乎一直在做梦,梦见初一上手工课,我从小就惧怕手上活儿,叠纸,剪窗花更是一窍不通。清苒恰好相反,外表生的粗心,却是天生的心灵手巧。那时候每次手工作业都是她帮我做,看她坐在写字台前,摆弄剪刀胶水,将红蜡纸四方叠好,用细铅笔描上一层图案,她喜欢描风筝纸鸢,荷花桑梓之类的图色,像刺绣一样精致细心,剪刀沿着描边缓缓旋转移动,剪出圆润的边角,磨平,修幅,取棉签蘸上乳胶,翳着背面轻涂一层,展开,贴在白纸上,精致可观。清苒妈妈洗干净熟透的杨梅放在我们手边。

      我在一旁看得入神,她偶尔觑我一眼,说:“只此一次啊,下次自己做。”我拨浪鼓似的点头,但是整整一年的手工作业都是她的功劳,而我每次的任务,不过就是递递剪刀胶水,蜡纸铅笔,或者拿一本书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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