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开事务所》阿凛

92、遇袭

　　坂口安吾被一群任性而为的人所包围的事情，姑且只有他一人在认真烦恼。

　　亚特坐在驾驶位上开车，眼睛直视前方，对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可以自动屏蔽——就比如堂而皇之在车后座吃零食甜品，像是小学生郊游一般，分享各自想法的一大一小。

　　安吾看向窗外，尽量让自己像亚特一样，自动屏蔽后面的杂言碎语，奈何车里就这么点空间，即使他极力想让自己装作听不到，还是会不断有声音飘进自己耳朵里。

　　“尝尝这个，是我前两天从名古屋出差回来买的土特产哦。”

　　这是某位名侦探先生说的，然后是一阵拆包装袋的声音。

　　“唔，”少年嘴里嚼啊嚼，然后口齿不清道，“很好次，谢谢你，乱步哥哥。”

　　记忆找回以后，少年的称呼显然已经变更回了以前约定好的那样。

　　名侦探先生显然很受用。

　　“还有这个，是我从秋田带的，味道也不错。”

　　乱步擅自把包装拆开，塞进少年手中，丝毫不顾及车内剩余两人的心情，微笑着眯起眼睛看着少年，如同仓鼠般鼓着的两颊，认真吃着他投喂的东西。

　　他扫过直直照着后座情况的后视镜，注意到副驾驶上某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替双手被占满的少年系好安全带。

　　“嘿咻——”

　　时举高手，极为信任的任由他动作。

　　系好之后，乱步拍拍手，“这样就好啦。”

　　围观了一场仿佛小学生兄弟互敬互爱的场面，作为成熟大人的安吾不由地又抽了抽嘴角。

　　他正欲收回看向后视镜的视线，余光却瞥见有什么东西从车前不远处一晃而过，几乎是在同一刻，后座冷静异常的声音发号命令：“刹车，趴下。”

　　根本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开车的亚特选择听从这个命令，猛地踩了刹车，紧接着惯性趴下。

　　下一秒，车前暴起冲天的火光，爆炸声引发的冲击波几乎将车玻璃完全震碎，但凡他们没有停住车，或者说再往前一步，车上的几人恐怕凶多吉少。

　　“……恐怖袭击？”

　　车前的防弹玻璃已经尽数龟裂，安吾紧抓着身前的安全带，下意识看向后面的乱步。

　　乱步静等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应该没有下一步了，用了这么极端的手段，他们大概是想速战速决。但以防万一，给你们那边的人打电话，多派四辆车和人手过来。”

　　安吾几乎是在他发号施令的同时，打通了电话。

　　救援很快便到，警车封锁了周边的路口，拉起一道防护线。

　　四人下车，准备换乘另一辆，上车前却被乱步止住。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不知道敌人的目标究竟是车里的谁之前，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

　　安吾愣住。

　　确实，刚刚车里总共有四个人，但大致可以分为三派，对方的目标可能是他或者亚特，也可能是乱步先生，更甚者——

　　也有可能是时。

　　如果是前两者，安吾姑且还能想到相对应的解释，但如果对方的刺杀目标是时的话，背后所蕴藏的讯息显然就很引人深思了。

　　所幸在他们之后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其他什么恐怖袭击，一路的顺畅越发让安吾摸不着头脑。

　　在安吾到达目的地之后，其他几人也相继赶到。

　　亚特回复完上层的命令之后，便自行离开了，其余几人则在安吾的带领下，往某个坐落在特务科高层的办公室走去。

　　在安吾停下脚步之后，时看着面前的门牌陷入了沉默：“种田……长官？”

　　作为与外界政府有过一定接触的时，他自然清楚横滨势力的基本构造。

　　只是，他最初以为安吾会直接带他去见更上层的一些人，毕竟他们的目的时也多少可以猜到一点，但没想到，安吾竟然第一时刻选择带他来见他的顶头上司。

　　安吾没有做过多解释，敲开门后等时进去，便打算径自关上门，没想到却被一股力道制止。

　　“我也要进去！”

　　任性的侦探大人用脚抵着门，不管不顾地提出要求。

　　安吾颇为头疼地看着他：“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不管。”

　　“……”

　　真不知道武装侦探社平时到底是怎么“驯服”这么一个任性的像小孩子一样的人，不然下次和太宰取下经好了。

　　一想到他还要在这里“拘留”十五天，安吾无比后悔，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安吾还欲再说些什么，门内传来了稳重低沉的声音：“没关系，让他进来吧，安吾。”

　　乱步得意洋洋地看他一眼，推开门自顾自地走进去，然后将安吾一人关在门外。

　　安吾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大门，无言片刻，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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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内的装修风格严肃古朴，墙壁上挂着一副提名黑白大字，大约是崇尚极简风格，除了必要办公用品外，房间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与工作不相干的东西。

　　宽大的办公桌后，身着传统羽织、留着一把山羊胡的光头中年男性背靠椅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圆框眼镜后的眼睛，显然已经默默盯着最初进门的少年观察已久。

　　时不言不语，任由他从上自下地打量，只在乱步进来的时候，为他让出一些站立的空间。

　　简单朴素的男人显然不喜欢铺张浪费，所用的办公面积极小，几乎只有武装侦探社或是时之事务所的三分之一。

　　不，时改正了自己的说法，是前时之事务所。

　　他低垂着眼睫，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乱步进来后将房间里的装饰和男人大致扫了一眼后，就擅自找了个座位坐下，不仅如此，他还对时招了招手，让他来同自己一起坐。

　　时摇了摇头，在桌后男人兴致盎然的目光中拒绝了。

　　“没关系，”自两人进门后，种田第一次开口，“坐下吧，后生。”

　　时并没有动，反而看向他问道：“请问，特意让安吾先生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吗？”

　　种田讶异于少年敏锐的洞察力，据他所知，面前的少年顶多只有十五岁吧。

　　“别那么紧张，”种田笑眯眯地试图打消他的顾虑，“只是看中了后生你诚实耿正的心性，随便谈谈罢了。毕竟，能在这种局势下，做出如此果断抉择的人，我还是十分好奇的。所以就不自觉擅自在上面那些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个决定。”

　　明白对方的意图并非如此简单，时没有说话。

　　少年执意不肯坐下，种田便也不再纠结于此，反而转移了话题。

　　“如今看来，现在的少年人确实都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他身体前倾，双肘支撑在桌面上，“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不知后生对自己此次的遭遇有何看法？”

　　“……”

　　时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没有什么看法。在无价的生命中，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既然造成这次灾难的直接人是我，那我就该担起相应的责任——所以我只是在承受我的任性之下，应该承受的后果而已，世人皆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值得与您特别说道的地方。”

　　“但你的这份自知之明就已经十分难得了。”种田说道。

　　“……”

　　“身为异能特务科的长官，我已经看尽无数因异能而起的特殊事件，而在逃避责任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好让自己可以免于刑罚或尽力减轻，而你却恰好相反，自愿到这里来为自己所谓的‘罪孽’负责。我看得出，你内心是正直和善良的，即使拥有如此难得的力量，却还是竭尽自己全力控制它不去伤害别人。还是那句话，我实在难以无视，任由像你这种的优秀后生，被那群人随意糟蹋。”

　　知道本次秘密谈话的重点到了，时并没有在此刻选择插嘴。

　　种田长官坐直身体，目光直视时：“你愿意放弃之前投效的组织，为我们异能特务科所用吗？”

　　他的话音在这里顿了顿后，又说，“如果你同意，或许我可以争取帮你免下之后的‘刑罚’也说不定。要知道，落在他们手里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失去自由，被迫一生受制于人，与其被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做选择，我想两边的优劣已经很明显了吧。”

　　时没有说话。

　　种田又补充道：“横滨这次的灾难其实可大可小，大部分损失都是由失控的设施造成的，人员伤亡虽然也有，但在了解到你的资料之后，相比起来似乎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要横滨彻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初步预计还得要七天，对于本次灾难的评估也将在那之后完成。”

　　他面容严肃，做出最后的通牒：“今天之后，你可能会上面要求禁足七天，如果在这七天之内，你无法下定决心，那之后即使是我，恐怕也无法帮你了。能留给你作为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他说完之后，时才缓缓开口：“这是威胁？”

　　“不，”种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桌面上，一改之前的严肃，和善地微笑道，“是对人才的珍惜……你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

　　此番话说完，他便让两人离开。

　　在看到跟在时身后的乱步时，几乎快要忘记他存在的种田，突然开口说道：“对了，替我向福泽先生问好。”

　　“恐怕没办法帮你这个忙了，种田长官，”乱步回头笑着说，“毕竟，我可是也要在这里‘住’好久呢。”

　　种田镜框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在他和时之间看了好几个来回，才苦笑着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