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开事务所》阿凛

81、本能

　　太宰说完这话，便看向时。
　　小孩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愣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太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醒醒啦，这样也能走神的吗？”

　　时垂下眼睛，“可是，我今天去那里——”
　　他的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啊，那个啊，”太宰坐回去，笑眯眯地撑着脸说道，“大概，是出差去了吧。
　　时露出略显困惑的表情。
　　“前两周在静冈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恶劣事件，那边的警方迟迟解不开，所以不是很难猜啦。”

　　“哦。”
　　想起乱步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时垂下眼睛。
　　“那么，你的回答呢？”太宰问。

　　回答？
　　时低着头，视线落在桌面的彩带上，思绪陷入纷乱复杂之中。

　　说实话，从事情发生开始直到现在，他还对这一切没有什么实感。
　　中也先生对他说过很多话，意识陷入黑暗前的事情他也还记得。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并不会有什么事，但周围发生的一切依旧让他陷入某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安吾先生没事，太宰先生也没事，乱步先生更没有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意外。
　　就结果而言，一切如他之前所感知到的一样。

　　也就是说，这些都只是特意为自己安排的“试炼”，是单独将他蒙在鼓里的行动。
　　而最开始那些苛刻条件，也单纯只是设给他，进而让他有所感悟的。

　　只是，时仍旧有些迷茫。
　　他只是，只是——

　　“我只是不想再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时喃喃道。

　　如果在危险到来之时，自己无所作为，身边的人就会一个个消失。
　　如果没有力量，那么即使是不想看见的结果，他也无法阻止。
　　大概，这就是太宰他们想告诉自己的事情。

　　“恩……虽然是对的，”太宰说，“但只回答了一半。另一半呢？”
　　另一半？
　　时抬起头。

　　太宰好心给他解释道：“之前在那种被不断逼迫的情况下，你所做的选择和行动大部分应该都是被动产生的吧？在被动的状态下，那些行动极大可能并非出自你的本意，或者说，你所谓的理由所产生的驱动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充足。所以，我想听的并不是你不想怎么样，而是你接下来的感悟，是你的主动选择。”
　　太宰的一长串话让时又陷入了沉默。
　　确实如太宰所说，他从头到尾都是被推着、逼迫着往前走的。
　　可是主动选择？
　　他可以选择吗，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最后还是织田开口为他解释。
　　“太宰的意思是，不是说不去管你不想做什么，而是由你的‘不想做’所转变的‘你想做什么’，并非是碍于情况限制下被迫做出的选择，而是你要为你的‘不想’，去主动地‘想’——那不是靠别人强加给你的概念，而是你的内心，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所做出的选择。”
　　他在这里停顿了几秒，看小孩消化的差不多了，再接着说道：“你的心本心告诉你什么，你的意志是怎样的，而你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如果你知道了这些，那后面最重要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你应该为此怎么做？”

　　织田止住话语，左手食指伸过去，轻轻点了点小孩的左边胸口。
　　“让你的本能告诉你答案。”

　　时愣愣地用手覆盖住织田刚刚指过的地方。
　　手掌下包裹着的是心脏。
　　掌心传来具有节奏感的跳跃，咚、咚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地带动着他的手掌，随之震动。
　　温热而鲜红的血液被送至四肢，流淌过全身，再送回到最初之地。
　　一次又一次地。

　　在那一瞬间，时突然觉得，一直隔在自己面前的什么东西消失了。
　　耳朵所听到的声音，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清楚，目光所及之处，景象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于冰川融化、万物复苏的感觉。
　　是一种——
　　活着的感觉。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落下。
　　时下意识用手擦掉，看着指尖的透明液体怔怔出神。

　　“不行了，那些东西实在是拯救不过来了，蛋糕也咸的要死！”
　　厨房门忽然打开，安吾满脸痛苦地走出来，开始指责罪魁祸首：“太宰，你说怎么办——啊。”
　　安吾看着客厅里沉默的三人，视线最后落在小孩的脸上。
　　“你们怎么又把他弄哭了？”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什么限制，太宰率先伸手做投降状，“先说好，我可什么也没干。”
　　织田的内心难得有些波动。
　　他拿起茶杯猛喝了一口，然后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蛋糕不能吃了？”
　　“太宰做的，齁咸，怎么，你要尝一口吗？"安吾问。

　　织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就传来困惑的声音。
　　“蛋糕？”时看向织田作问道。
　　“啊，”安吾推了推眼镜，“你们还没告诉他吗？”
　　话题又转了回去，织田不知该如何解释，暂且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太宰开口道：“是为了给你庆祝生日啦，当然，更准确地来说——”
　　“是为了庆祝你的‘新生’。”

　　新生？
　　时面露不解，织田解释道：“普通人都会过生日，用来庆祝‘诞生在这世界’这件事，一年一次。”
　　“对，但是你不太一样啦，”太宰接着他的话说道，“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你的生日，所以我——咳咳，我们就决定，在你真正能体会到人类感情的这一天，作为你的生日。啊，对了，织田作，你不是说要送他生日礼物来着吗？”
　　织田点头，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太宰继续道：“你看，新生儿刚出生时，不是先学会了哭，就是先学会笑嘛，所以我、恩，我们就想着，把这个标准作为确定你生日的办法，不是挺好的吗？不过没想到你那么久都没学会笑就是了——”
　　说到这里，太宰叹了口气。

　　结果一直就拖到了现在。
　　为了这个计划，他还总得承受着背后仿佛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幽幽目光。
　　真是太可怕。
　　太宰感叹。
　　养孩子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现在来人？”安吾疑惑地问。
　　“啊，是点的‘外卖’到了吧。”太宰撑着下巴，气定神闲地说，“麻烦安吾君去拿一下吧？”
　　安吾确实离得最近，他走过去开门。
　　然而门外的人却让他愣在原地，半晌才说出话来：“……中原中也？”

　　织田取完东西回来时，就听到门外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他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太宰，问道：“怎么了这是？”
　　太宰笑眯眯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订个蛋糕嘛。”
　　是这样没错，但太宰不是说要和安吾一起做，说自己做出来的才有意义吗。
　　织田只当他是又改主意了，“那现在是到了吗？”
　　“是的。”
　　“钱付了吗？”
　　“还没有哦。”
　　织田拿好钱准备出去结账，还没走出两步，玄关口就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安吾，另一个——
　　是提着粉红色蛋糕盒子的港口Mafia干部预备，中原中也。
　　织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在房间内无人开口的情况下，向这位预备干部先生递出了几张现金。
　　“……辛苦了？”
　　橘发帽子先生脸瞬间黑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太宰光荣负伤，众人一起开心地分吃蛋糕作为结局。
　　喧闹过后，夜色已近深夜，最后结束的时候，桌上不知不觉已经堆满了许多空酒罐。
　　安吾和中也在刚刚皆已离场，织田出去送人。
　　屋里便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人。

　　太宰似乎醉的不轻，眼神都有些迷蒙了。
　　他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时，忽然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说：“你可一定要努力啊，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时循着声音看过去时，太宰却又转移了话题：“之前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之前太宰问他，这些天都学到了什么。
　　时回忆起来了。
　　他想起织田之前所说的话。
　　比起他不想怎么样，更重要的是他想怎么样。
　　——让你的本能告诉你答案。

　　他的本能。
　　“我想保护身边的人，不管有没有危险，也不管有多危险，我都想尽我的全力去保护他们！”
　　太宰眯起眼睛，注视着神情郑重的小孩：“……还有呢？”
　　还有？
　　时抬起头。

　　织田出门还没有回来，喧闹过后的客厅，在此刻显得有些安静。
　　太宰撑起脸，视线在周围巡视着什么，又好像只是无聊时间随便看看，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时的脸上。
　　“你所拥有的异能不止一个，这你应该也清楚，既然你能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那就应该顺便学会辨明信息的真假。记住，永远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你要让你的意识和头脑，走在所有人之前，明白吗？”
　　时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番话。

　　太宰继续道：“在你昏倒之前的最后那一下，确实使用出了异能，不过也仅限于此。虽然我们商量过后，决定终止计划，但你要知道，仅仅只是学会使用异能，并不能保护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太宰的视线仿佛要穿透什么似的，径直注视着身边的时。
　　他在观察小孩的表情。

　　时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侧的那把刀上。
　　那是一把极长的刀，黑色刀鞘上几乎没有任何花纹，打眼看去，似乎是武器店里随处可见的款式。
　　这便是时之前在仓库里挑的那把刀，织田拿去某家熟识的店里让老板翻新了一下，然后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时用手轻轻拂过刀身，随后将之紧紧握在手里。

　　他抬头注视着太宰。
　　“太宰先生，我想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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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总感觉自己把哒宰写成了什么传销组织里的头头（